託尼來了點興趣,意識到這是個試探維吉爾過往生活環境的好機會,他微微俯身,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犯罪,”維吉爾垂了垂眉,有些憂鬱的表情配上他還帶著這點嬰兒肥的臉蛋顯得格外可愛,但說出的話卻犀利又直指要害,“這裡很混亂,在外國幹涉與本國勢力間夾縫求生的政府無暇制約幫派的發展,社會經濟落後、社會治安混亂,人民愚昧不化,基本的溫飽無法得到滿足於是鋌而走險的人不在少數,在外國勢力的支援下,不少幫派的實力越發強盛,與政府成分庭抗禮之勢,所以才有了我們現在的處境。”
“囂張猖獗的犯罪活動和無力反抗的人們加重了他們的掠奪心理,無所作為忙於穩定局勢的政府無法制約他們,於是他們變得過於自由,正如脫離軌道的列車,只由少數人便帶著無數無辜而可憐的人們駛向另一個深不見底的山谷。”
曾有人在他面前分析過中東的現狀,維吉爾順勢記了幾句,倒是沒想到還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沒想到維吉爾會說出這樣的話,伊森目光閃了閃,也果斷加入了試探行列。
以戰止戰,以暴制暴。
第一個浮現在腦海中的想法讓維吉爾猶豫了,這的確是九頭蛇會有的想法,也是為他分析局勢的那位老師曾告訴他的原話,但卻不適合在這種場景下說出來。
畢竟他也知道自己無論有什麼樣的出身,在託尼和伊森兩位老父親眼中都是需要照顧的未成年小崽子,說出這種帶著濃厚血腥味的話顯得不怎麼正常。
這是個沉重的話題,坐在這裡的三個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同樣的方法,卻也陷入不同的沉默。
淚水、別離、消逝、死亡,一切都源於未曾停歇的硝煙,而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好了大家夥,別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了,”託尼自嘲地說,“這種東西怎麼說也是和你們沒關系吧,製造、銷售武器的都是我,怎麼你們比我看起來還愁眉苦臉。”
託尼說到最後也有些無力。
這種無力感自從他踏進這個山洞起就縈繞在他心間,愈演愈烈。
他明白越是關鍵時刻他越是該專心打造戰甲為他們搏一個生機,只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種狀態——因為他清楚地知道:一切的源頭都是他自己,即使不是,也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那不是你的錯,託尼,”伊森皺了皺眉,“武器正如科技,它們的誕生與創作並沒有錯,錯的只不過是人們使用它的方式和用途。”
“愛因斯坦研究出質能公式,原意是造福人類,人類利用它製造核能、改善生活,卻也將其應用於製造原子彈,在日本境內和馬紹爾群島投下共計69顆核彈;炸藥大王諾貝爾研究炸藥配方原本只是為了修建道路,但最後被軍隊用以開啟侵略別國的門路……自然有無知而鄙陋的人們認為一切都是他們的過錯,但正是這些偉人推動了時代的進步,在時間的洪流中為人類歷史留下輝煌的注腳,這是無可指摘的事實。”
孩童清脆的聲音響起,維吉爾站起來,繞到託尼的工作臺旁。
他垂眼看著桌上精密的設計圖,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他深切地知道,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有這成為這樣一個偉人的潛質。
因為他看見託尼的柔軟、善良,以及人性複雜中的耀眼之芒。
“科技本身毫無罪過,斯塔克先生,”他注視著託尼·斯塔克,這個大名鼎鼎的軍火商、萬裡挑一的絕世天才,點了點自己的太陽xue,“智慧也是。”
託尼看著他,兩人就這樣相望。
他分明是那樣稚嫩而青澀,對事物一知半解,卻又在某些方面超乎常人的敏感、看得比成年人更加透徹。
真是差勁的大人啊,還要小朋友來開導安慰什麼的。
本身就不是什麼愚昧之徒,託尼自然也明白這些道理,他只是總會被自己內心深處那些可謂優柔寡斷的情緒和不知從何而起的責任感所束縛,從而陷入明知不必但總是自我責備的怪圈。
似乎明白了什麼,他恍然間笑起來,明亮的海藍色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如寶石般熠熠生輝。
“如果這是維吉爾的期望的話,去嘗試一下也未嘗不可。”
——為人類歷史的書頁留下屬於自己的注腳,作為這次相遇隱秘的紀念禮。
——他將向所有人證明:即使是宇宙浩渺中最微不足道的人類,也能扭轉星辰執行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