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面面相覷,神色看上去有些古怪。
“嗯......是這鹹菜太辣了嗎?”何樂猶豫了一下,試探地問道,“罐裡還有不辣的,我去給你拿出來?”
蘇言搖搖頭,他抹了一下眼角,道:“不用,只是眼睛進了睫毛罷了,沒有大礙。”
他說完後,儘量不去看對面兩人將信將疑地眼神,低下頭快速扒拉完一碗粥,感覺肚子暖了起來,剛才在門外時的慌亂已經慢慢消退。
他放下碗,打量著這房間。
很普通的一間山野房舍罷了,火爐裡不時傳出桔梗燃燒噼裡啪啦的聲響,暖融融的空氣瀰漫在不大的房間裡;門外的小院子傳來陣陣綠頭鴨的叫聲,他們成群結隊的從外面的湖水中離開,鑽回了自己的小窩。
簡單的床鋪,樸素的飯桌,缺了一個小口的茶杯。
遠山的夕陽在平坦的原野燙下金邊,透過窗簷,房間中是溫暖的弧光。
蘇言總覺得心中有種奇怪的感情在不斷升騰,他不知道這種讓人難受的情緒來自何方,但是眼前的可能就是他的親生父母,他能清楚的看前兩人眼睛上的睫毛,一道道真實無比的眼神,這不是人面的幻覺,不是飛速閃回的片段,這就是現實。
而那還在肚子裡的胎兒,可能就是十六年前的自己。
這個地方,就是自己的家。
家?
家又是什麼呢?
對於蘇言而言,這是一個陌生無比的詞彙,硬要說的話,最貼近家這個概念的是小涼山,可劍宗不是家,蘇漁也不是自己的父母,蘇漁只是蘇漁而已。
他還記得從小路過山下,學堂放學的時候,一對對父母領著自己的孩子走過清河一條條街道。
他還記得過年時,在外面玩耍的只有自己一個人。
他甚至記得那些鎮上的小孩,會因為只有蘇言有修仙的資質,對他叫嚷著什麼“沒媽的孩子”這種話。
蘇言無數次問過自己,那一年,自己為什麼會被盛在籃子裡,從清河上游漂下來呢?
他是真的如那些孩子所說,被自己父母遺棄的嗎?
何樂在蘇言眼前揮了揮手,拉回了他不斷飄飛的思緒。
“還沒跟你說我名字呢吧,在下姓何,單名一個樂字,這位是我夫人,姓盧,盧小冉。”他笑了笑,“我看面向大概比你虛長几歲,請問兄弟你名字是?”
蘇言愣了愣,他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這個名字是蘇漁給的,但如果眼前的男人真的是他父親,自己真正的姓理應是何。
他頓了頓,低下頭,說道:
“姓蘇,我叫蘇言。”他默默地說道,“清河人氏。”
“蘇言?好名字。”何樂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聽說那面的蜜餞做的不錯,等孩子出生後,一定要特意去買來點常常。”
蘇言沒有回應,他望向盧小冉鼓起來的肚子,略微深吸一口氣。
“嗯,那個,你們給孩子起好名字了嗎?”他猶豫地說道,“看這樣子,是不是沒多久就要出生了?”
“啊,確實。”
何樂重重點了點頭,道:“你這的確提醒了我,前些日子剛收了莊稼,就把給孩子起名這件事耽誤了下來;等過兩天不忙了,我立馬就去找那村裡的道士,讓他好好算算我家孩子的名字。”
“你還好意思說?”
盧小冉吐了吐舌頭,嗔怪地看向自家丈夫,“我春天的時候就提醒你了,結果你一直拖,拖到現在,孩子過幾天都要出生啦!”
“我沒有......”
夫婦倆你一言我一語,調笑似的爭吵著,他們的聲音在蘇言耳邊慢慢模糊,從清晰到嘈雜,就像是一個個符號灌進腦袋;他呆呆地望著眼前的景象,感覺自己的心跳如雷聲般轟鳴。
蘇言輕輕笑了笑,他的笑聲讓桌子對面的夫妻倆愣了一愣,兩人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道:“抱歉,讓你看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