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佔元一把推開陸軒遞過來的止痛『藥』,斷然拒絕道:“現在我還不想吃,也吃不下。你先藏起來吧。最好不要讓他看到。”
陸續極不情願地把『藥』瓶揣進懷裡,默默地看著對方。劉佔元轉頭望著路邊的羅樹林,遲疑了一會兒,然後邁開步子走到老傢伙的面前。
羅樹林艱難地扶著路旁的胡桐樹,氣喘吁吁地站著,像個殭屍一般紋絲不動。如果不是那雙老眼還在轉動,劉佔元還以為他已經死了。
“老羅,趕快走吧!難道你想站在這裡等死嗎?”
劉佔元看了對方一會兒,小聲催促道。羅樹林緩慢地轉過身子,佈滿滄桑的老臉『露』出一絲淒涼而苦澀的笑容。那是一個老者即將面對死亡時顯『露』出來的一種悲天憫人的情懷。
“不,我還不能死。咱們得趕快動身,儘快到達申城,事不宜遲。”
說罷,他踉踉蹌蹌地走回車旁,非常吃力地鑽進車裡。
那兩輛黑『色』的轎車經過短暫的休整,再次啟動出發,一路飛馳。道路兩旁的建築逐漸多了起來,車子大約行進了四十分鐘,只見前方灰濛濛的天空下,一大片一大片密集而龐大的古建築群映入他們的眼簾。
放眼望去,除了灰暗的霧氣瀰漫,幾乎什麼都看不清楚。從那些黑不溜秋,高低起伏的輪廓可以看出那是一棟棟鱗次櫛比的樓房。
劉佔元彷彿回到了久違的故鄉,精神為之一振。他挺直腰板,坐了起來,轉頭看了看身旁的羅樹林。羅樹林半閉著眼睛,腦袋耷拉,了無生氣,一動不動地坐著,看起來就像一具冰冷的屍體。
包紮在他腹部的圍脖上,血漬已經幹了,由此可見傷口已不再流血。可是對方氣若游絲,彷彿已經奄奄一息。假如不是劉佔元久經沙場,換做另一個陌生人,對方非被呆坐的羅樹林嚇死不可。
劉佔元乾咳兩聲,試探『性』地問道:“老羅,你死了沒有?”
羅樹林還是一動不動,一聲不吭。劉佔元只好伸手探測他的鼻息,可手指還沒碰到他的鼻子,他突然開口問道:“孩子,申城是你的故鄉嗎?嶺外音書斷,經冬復歷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你有沒有這樣的感覺?”
劉佔元惱羞成怒地抽回他的右手,責罵道:“不要嚇唬人好嗎?你都快死了,還有心情朗誦古詩。你欺負我沒讀過書是嗎?”
羅樹林擺了擺手,連忙解釋道:“我不是嚇唬你,只是閉目養神。陪你回到老家,難免有感而發,情不自禁『吟』詩一首,你別見笑。不知道,咱們抵達申城之後,鬼子又會搞出什麼么蛾子?”
劉佔元看著窗外越來越清晰的高樓,冷笑道:“哼哼,你儘管放心,軍統在申城這片地方,從來不把鬼子放在眼裡,我們可以掌控一切,把他們玩得不亦樂乎,他們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
羅樹林冷哼一聲,『奸』笑道:“呵呵,聽說這陣子全城一片『騷』『亂』,街頭巷尾到處發生槍戰,搞得人心惶惶不可終日,好像局勢並不像你所說的那麼簡單吧?”
“你有所不知,這是軍統懲罰那些螳臂當車,自不量力的叛『亂』分子,準備重新洗牌,全力鎮壓暴動。”
劉佔元說完,堅毅的臉上隱隱『露』出一股殺氣。
羅樹林輕聲勸道:“小夥子,劉震天的狼子野心已經極度膨脹了。掌控一切不僅控制那些反動分子,還要學會控制自己啊!”
“你不要好了傷疤忘了疼,再說那些鬼話,小心掉腦袋。”
劉佔元心中的怒火因為對方的胡說八道而被點燃,他很想大發雷霆,可看到這死老頭痛苦不堪,滿臉無辜的樣子,怒氣逐漸消退。
“我沒必要跟一個準備進棺材的老傢伙較勁兒。因為這樣勝之不武,也顯得我欺負弱小,非常無能。”
羅樹林笑了,笑得老淚縱橫。他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終於看到了你的成長,經過這些變故之後,你更加成熟了。”
“我不需要你的誇獎,這些甜言蜜語只會讓我覺得你別有用心。”
“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歡聽別人說好話。我死以後,會有棺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