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琰出神片刻,問:“幸遜與魏劭此一戰,卿如何看勝負?”
去年底,幸遜兩敗之後,得到樂正功發兵助力。年初趁著黃河封凍,聯軍大舉過河。
@當時雙方大戰高唐。魏劭審時度勢,將防線退至牧野,隨後反攻,利用先前構築的犄角防線,壓制住了聯軍氣勢洶洶的攻擊。
隨後天氣惡劣,遭遇幾十年一遇的暴風大雪,雙方士兵軍馬,凍斃無數,暫時停了正面交戰,雙方於牧野,各自構建陣營,如今正在對峙。
董成沉吟了下,道:“老賊本就以五十萬對三十萬,兵力佔優,如今更邀得樂正功聯合出戰,獠牙大盛,大軍又過黃河,以我之見,魏劭並無多大勝算。我所愁煩者,乃此獠若得勝班師,必定引大軍來攻陛下,以陛下如今之勢,恐怕難以抵擋。”
劉琰沉吟不語。忽問:“袁赭那邊,可有訊息?”
劉琰稱帝不久,便遣人去往青州面見袁赭。
袁赭迄今並無回覆。
董成正要搖頭,忽劉扇疾步入內,手捧一封信筒,跪稱袁赭使者已到,正在殿外等待陛下接見。
劉琰接信,匆匆瀏覽一遍。
袁赭在信中稱,袁家歷代深受皇恩,向來恨思報無門。如今漢室另起中興之帝,欣然以致涕淚,願領麾下二十萬軍馬投效,聽憑驅策,匡復社稷。
劉琰看完,目光微動,將信轉給董成。
董成看罷,先是狂喜,復又擔憂,道:“陛下,袁赭前來投效,恐怕另有所圖,陛下不得不防。”
劉琰走到窗前,眺望窗外遠處,背影看似淡然,一動不動。
他握於窗欞之上的雙手,卻漸漸地抓緊,越抓越緊。骨節泛白,青筋畢露。
如他此刻的內心,掀出了一片驚濤駭浪。
袁赭前年敗於幸遜後,名聲掃地,一直韜光養晦。
但即便如此,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如今的實力,依舊是自己再如何苦心經營,也遠遠無法比及的。
現在他接受了自己的遊說,願意前來投靠,必定另有所圖,他心裡自然清楚。
但這又有什麼關係?
如今圍繞在他身邊擁他為帝的這麼多人,哪一個又不是各自懷了自己的心思?
或者為了博一個千古忠烈之名,或者為了榮華富貴,更少不了見風使舵、依草附木之徒。
他急需袁赭,就像袁赭如今需要借用他的身份重拾威望一樣。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不用?
至於到了最後,鹿死誰手,那就看個人的本事了。
他為了這一天,已經隱忍等待了許久。
他絕對不會放掉這樣一個一旦錯過,或許終此一生也不可能會第二次降臨的機會。
家國之恨、奪妻之辱,還有那張每每徹夜難眠之時,便會從心底裡浮現而出的心愛女子對著自己說往事不可再追的絕情面龐,在這一刻,彷彿齊齊地化作一團烈火,從他的心底裡開始燃燒,燒的他血脈賁張,靈魂幾欲成灰。
“擬旨,封袁赭為大司馬、大將軍,金印紫綬,速來勤王。”
他緩緩地轉身,用平靜的語調,說道。
牧野的荒原之上,北風呼嘯,大雪紛飛,扎于軍營帳頂上方的旄旗,被狂風吹的搖搖欲墜,猶如下一刻就要掙脫而去。
就在這片距離朝歌不過七十里地的地方,曾有過白旄黃鉞,赤鳥流屋的傳說。
而今天寒地凍。
一望無際,入目皆是皚皚白雪。
這是幾十年難遇的一個寒冷嚴冬。
雖然時令已經入春,進了二月,但天氣卻絲毫沒有轉暖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