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暴躁、易怒、少仁慈,卻也知錯便改。隨著年歲漸長,剋制力愈發堅定,人也變的愈發深沉。
軍營是個地地道道的肅殺之地,規矩多如牛毛,便是喧譁奔走、回頭妄視,也有可能要遭受責罰。
但這些規矩,都是針對軍士和下級軍官而設。軍銜越高,享的特權便也越多。
何況是像君侯這樣地位的主帥?
他若願意,便是在大帳中夜夜笙歌,也無人會覺不應該。
但君侯一向以身作則,尤其是營中最易生出齷蹉的“禁女”一條,他更從無越界。
公孫羊至今還記得,三年前,在一次出征的路上,魏劭得知有軍官往輜重車內私藏女子一路同行,當即命人將所有女子搜出,當場殺死,幾個涉事軍官也遭鞭笞,受責後還被降級。
自此無人敢再犯令。
這樣的一個君侯,如今竟會在大營里弄出這麼大的動靜,自然不會是有意為之。
正因為是無意乃至於情難自控,所以才更顯如今這位女君對於君侯的特殊之處。
這也是公孫羊方才聽到賈傀說陳瑞夜闖衙署之時,頭皮立刻發麻的原因。
倘若萬一女君折於陳瑞之手,公孫羊沒法想象君侯會是如何反應。
萬幸,有驚無險。
公孫羊方放下了心。見賈傀說完,望著自己,便笑道:“賈將軍放心。女君既然都不怪你了,君侯那裡,自然也是無事。”
次日,公孫羊結束了此次湟中之行,被原旺領人,親自送出了地界。
半個月後,魏劭與馮招會戰於上郡的離陰。
馮招軍中數萬羌兵,於大戰前人心思變,不願再被馮招驅使作戰。
馮招怒,殺了一批領頭之人。
羌兵在馮招軍中毫無地位,動輒剋扣伙食軍餉,作戰被驅趕在前,平日也不得空閒,修路築房,開礦採鹽,無所不用,十分辛勞,升遷更是艱難,早就心懷不滿。此次大戰前夕,羌兵裡私下開始傳話,說原旺率部歸附魏劭後,湟水一帶的另些部族也紛紛效仿。魏劭與羌人約法。不但如此,魏軍也願招自願投軍的羌人,允諾一旦入伍,待遇升遷與漢人無二,諸如此類,訊息越滾越大。
這些羌兵,全都是好戰逞勇之徒,本就對現狀不滿,人心騷亂,又豈會被馮招殺人給震懾住,反而群情湧動。到了大戰前夕,雙方匯合,開戰之時,被驅在最前的羌兵忽然起了譁變,倒戈殺向馮招。馮招陣腳大亂,雖奮力抵抗,卻如何抵得住趁勢大舉而上的魏劭軍隊的全力攻擊?潰不成軍。
馮招大敗,最後領了一支數百人的殘兵南下逃到弘農,方穩住了陣腳。無奈派人去向洛陽幸遜請罪,等待後示。
離陰之戰大勝。魏劭忙碌了兩天,將戰後之事一交待,打算先回晉陽一趟。
公孫羊從湟水回來的當天,就把女君救了原旺之孫,助自己最後順利結成盟約的事告訴了魏劭。
但從賈傯那裡聽來的陳瑞夜闖衙署一事,當時卻沒說。
直到此刻,才一邊看他臉色,一邊慢吞吞地說了出來。
他說完,便看著魏劭。見他臉色驟然變得僵硬,目光也似露出猙獰之色,忙道:“君侯放心,據賈將軍所言,女君安然…”
“軍師!你當時為何不說與我?”
魏劭忽打斷了他的話,聲音也和他臉色一樣,十分的僵硬。
公孫羊一驚,解釋道:“君侯勿動怒。當時大戰在即,我是生怕君侯分心”
魏劭本坐於案後,不等他說完,大怒,一下便直立而起,不顧公孫羊在後呼喚,一語不發,大步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