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十年前的變故之後,袁赭原本以為魏家就此一蹶不振,根本沒放眼裡,數年後魏劭掌軍,袁赭聽聞他才不過十七歲而已,當時還譏笑了一番。沒想到才幾年的功夫,魏劭勢力大漲,先吞冀州,不久前又滅陳翔得了幷州,不但實際統一了北方,聲望也大有趕超自己之勢。袁赭這才心慌起來,恨當年沒有趁他羽翼未豐之時徹底剪除。這也是他此次為什麼急著想滅幸遜取而代之的原因之一。計劃受阻,便又想出了這個以上輩之恩來挾魏劭的計策。
魏劭若遵,他都來助戰,其餘諸侯自然紛紛效仿,則自己名正言順為盟主。魏劭若不遵,魏家便是幸遜同黨,且忘恩負義。這才派了袁代過來。
袁代原本也只是想倚老賣老,在這個年輕的後起之秀面前來個先聲奪人罷了,沒先到剛開筵席,魏梁就翻臉不認人了。
這裡是魏劭地盤,他若真起殺心,十個丁屈也保不住自己,不禁膽戰心驚,十分後悔,看向魏劭。見他面南跽坐,便似置身度外,慌忙道:“君侯明鑑!我奉兄命前來聯誼,所轉也不過是我兄長之言。燕侯若有異議,我儘可以代為回傳。兩國交戰且不傷來使,將軍如此以劍怒對,是何道理?”
魏劭神色陰沉,巋然不動。
堂中至少也有二三十人,此刻卻死靜一片。袁代額頭有冷汗慢慢地滾下,卻連抬袖擦也不敢,唯恐一個動作,便招來殺身之禍。
片刻,魏劭拂了拂手。魏梁這才收劍。兵甲碰擦聲中,軍士紛紛退下。又有人彎腰進來,迅速撤換了魏梁面前剛才被踹翻的殘案,其餘人談笑風生,便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袁代心還噗噗地跳,暗覷了一眼正中神色依舊沉靜若水的魏劭,慢慢籲出一口氣,再不敢露出分毫的自大之色。
公孫羊這才慢悠悠地道:“袁使君有所不知,我主公如今看似兵多將廣,實則冀州、幷州各地兵營空虛。本就左支右絀,捉襟見肘,本還想向袁公借兵一用,只是開不了口罷了。如今使君既然遠道而來先開了口,兩家又有舊交,主公也辭不去襄助之責,等收攏了兵源,必定儘快發兵襄助。”
袁代再不敢露半分不豫,不住點頭稱謝。
公孫羊笑道:“使君來的巧。再兩日便是我幽州鹿驪大會,使君若得空,也可前去一觀。”
袁代一行人被送去驛舍落腳不提。傍晚魏劭回了魏府,進門便得知魏儼下午從代郡回來了,已經被徐夫人叫著住了進來。
魏劭未置一詞,徑直入西屋。院裡只有是三兩個侍女,見他回了,紛紛躬身。魏劭往正房去,步上臺階到了門口,略一遲疑,推門而入,屋裡卻不見小喬,轉頭問了一聲。一個侍女道:“貓兒方才跑不見了,女君恐它竄丟,方才親自去找了,春媼她們也去了,留我們看屋。”
魏劭眉頭皺了皺。立在階下,猶豫了片刻,抬腳大步出去。沿著甬道往前走去,走到通往北屋大門的一個拐角,遠遠看到前頭那堵院牆畔,海棠枝旁露出了一片淡淡緋紅色的纖嫋背影,正是小喬。
她的邊上站了幾個僕婦侍女,幾人都在仰頭望著花牆的牆頭。
那隻貓正高高蹲在牆頭上,也不知道它是如何上去的,此刻彷彿下不地了。
侍女嘰嘰喳喳,有說拿竹竿接,有說拿梯子爬上去抱。
魏劭正要過去,腳步忽然又停了下來。
他看到魏儼正從北屋裡出來,往牆這邊而行。
小喬邊上的一個僕婦先看到了他,跑了上去,指著蹲在花牆牆頭的那隻貓說了幾句。魏儼望了一眼小喬,立刻快步走了過來,來到花牆牆下後,仰頭看了一眼牆頭,先往後退了幾步,再朝前疾奔兩步,藉著衝力,人就像頭壁虎似的,一個騰挪就攀上了丈高的牆頭,伸手捉住那隻貓,隨即從牆頭上一躍而下,穩穩落地,身姿矯健,侍女僕婦歡呼了一聲。
魏儼面上露出微微笑容,望了眼小喬,頓了一頓,隨即抱著貓朝她走來。
小喬急忙迎了上去。魏儼伸手要遞給她時,那隻貓咪許是方才被驚嚇到了,忽然一個爪子撓了出去,魏儼猝不及防,手背被它撓了一下,立刻多出了幾道長長的血痕。貓咪也從魏儼手中縱身一躍,跳下了地。近旁的僕婦侍女唯恐它又跑了,急忙一窩蜂地追了上去。
貓咪雖未成年,但伸出來的勾爪卻鋒利異常。前幾天見它十分溫馴,小喬也沒想著將它爪子剪掉。不曾想這會兒卻傷了魏儼。見他手背傷口裡迅速滲出幾滴血珠,有些過意不去,忙向他道謝,又賠禮。
“如何?可要叫人來包紮下?”
魏儼微笑道:“無妨,小傷口罷了,何須勞師動眾。”說著甩了甩手。
小喬再次向他道歉。
這時魏劭忽然從後現身,朝這邊大步走了過來。
小喬也看到魏劭了,見他最後停在自己的邊上,視線落到了魏儼的那隻手上,忙把方才魏儼攀上前頭替自己捉貓的經過簡單敘了一邊,歉然地道:“都怪我不好,沒看好貓,倒害大伯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