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媼笑道:“女君是怕老夫人過於傷心不惜身體,這才哄老夫人兩句的,老夫人就這麼高興了。"
徐夫人道:“罷了,今日勞累,都去早早歇了吧。”
鍾媼應了下來。與小喬一道扶起了徐夫人。
當晚無話。
次日,徐夫人問過太醫,得知元氏時日無多,便決定多留幾天。當天有許多徐夫人的族人紛紛前來拜望,言語之間,多阿諛奉承。轉至小喬,見她貌若天人,舉止莊雅,無不油然傾倒。
魏家如今扶搖直上,她雖年輕,卻是魏家未來的主母,看似又頗得徐夫人歡心,出入必定帶在身邊,不由對她更是高看,瞞著徐夫人在背地向她贈禮示好的無數。小喬自然不收,全部原路退回,也不私下應人請求與人會面。如此過了三兩天,這日傍晚,小喬隨徐夫人探視元氏歸來。
元氏今天呼吸已經困難,看太醫的意思,也就是這一兩天了。
徐夫人回來,心情難免低落。小喬陪在一旁開解,這時外面忽然有僕婦叩門:“老夫人,蘇家長女左馮翊公夫人知道老夫人到了中山,前來拜見。”@小喬眸光微動,但迅速就掩了過去。
她知道,前世大喬的生活軌跡裡,一直是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的。@只是之前一直存留在自己的記憶裡,是個模糊的,沒有生命的名字。如今忽然活生生的,就要出現在自己面前罷了。
徐夫人彷彿一怔,自言自語般地道:“她去年新寡,不是還在洛陽?怎也來了這裡?”沉吟了下,便叫請入內。
小喬急忙起身告退,徐夫人道:“你留下吧,無妨。論輩分,我是她母親的姑媽,她也叫我一聲外姑祖母,算是沾親帶故。”
小喬垂下雙眸,應了聲是,如方才那樣坐回到了徐夫人的手邊。
片刻之後,她聽到門外一陣環佩叮咚由遠及近,起先輕微,漸漸清晰,猶如音樂的韻律美感,可以想象,走路女子的姿態,應該是如何的弱柳扶風,搖擺生姿。
門口出現了一個服素的年輕婦人。
小喬看去。
這個少婦,比魏劭看起來要大些,二十四五的年紀,青絲梳成墮馬之態,容貌甚是美麗,尤其雙目生的出色,視人猶如奪情。身段極好,一身素服也掩不住呼之欲出的豐熟,又額外替她添了幾分不同味道。
少婦到了門檻之前,微微提起裙裾,在僕婦引領下行走到徐夫人面前,恭恭敬敬下拜。行過禮後,道:“侄孫女娥皇,前兩日便聽聞外姑祖母到了,多年未曾拜見,十分欣喜。原本想早早前來。只是想到外姑祖母必定忙碌,娥皇怕擾了外姑祖母正事,這才忍了下去。今日實在思慕心切,不顧天色已暮,貿然前來,惟乞未擾到外姑祖母的清靜。”
說罷再次叩首。
她一開口,小喬便有些意外。聲音略帶嘶啞,彷彿受過什麼損傷似的。
只不過,她吐字富於韻律,所以聽起來,非但不刺耳,與一般女子的聲音相比,反而帶了別樣韻味。
徐夫人似乎也有點意外,獨目看向她:“多年不見。我記得從前你聲音頗好,怎成了這樣?”
蘇娥皇垂目,面露微微戚色:“回稟外姑祖母,從前生過一場病,人好了,聲卻毀去。”
徐夫人點了點頭:“可惜了。”又道:“左馮翊公去歲不幸去世,我也聽聞過。你須得節哀,勿傷心過度以致於傷身。”
蘇娥皇向她深深納拜:“娥皇多謝外姑祖母關愛。必定謹記長輩之言。娥皇原本隨先夫定居洛陽,先夫去後,怕睹物思人,年初回到中山國,深居不出。前些時候外姑祖母大壽,娥皇未出孝期,恐衝撞了,故只能遙拜外姑祖母壽吉。思及娥皇小時,外姑祖母對娥皇的照拂,至今難以忘記。盼能有機會能再孝事於外姑祖母膝下,方能報答恩情。”
徐夫人露出一絲淡淡笑容:“你這番孝心,外姑祖母心領了。如今外姑祖母身邊有孫媳服侍,很是周到,你不必牽掛。”
蘇娥皇終於看向坐于徐夫人手邊稍後位置上的小喬,雙眸在她面龐上定了一定,隨即露出親切笑容:“她想必就是仲麟弟的新婚夫人了?我前兩日便聽聞,城中人都在傳,雲燕侯夫人有喻日搞華之容。一見之下,果然令我傾心。方才只顧陪外姑祖母敘話,是我的不是。阿姐這廂向妹妹賠禮。”說完朝小喬行了時下婦人初次見面的禮節。
小喬微微欠身,還了個禮。
按理說,這會兒徐夫人當為小喬引見她的這位外孫侄女,但徐夫人卻沒說什麼。只面帶淡淡笑容,看著蘇娥皇和小喬相互見禮。
蘇娥皇道:“今日有幸見到仙人一般的妹妹,我心甚慰。往後若有機會,盼能與妹妹多些往來,才不負我之一見傾心。”
徐夫人既然不為自己引見她,小喬便也不照她自己剛才口風叫她“阿姐”,只微笑:“夫人謬讚。我亦同心。”
蘇娥皇面上笑意半點也沒少,目光在小喬臉上最後掠了一下,朝徐夫人道:“終於得見親慈之面,娥皇心滿意足,外姑祖母今日想必也是乏了,娥皇不敢再叨擾,先行告退,擇日再來侍奉。”
徐夫人道:“你有心了。”說罷看向鍾媼,讓她送出去。
蘇娥皇朝徐夫人最後叩首,起身離去。
環佩之聲漸漸消失。徐夫人出神片刻,對小喬微笑道:“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去休息吧。”
小喬回到自己的下榻之處。坐在浴桶裡沐浴。
春娘在她身後,幫她輕輕地揉搓長髮,慢慢地打出了細膩潔白的泡沫。用水衝淋,泡沫便漂浮在了水面,彷彿一朵朵正在慢慢變小的潔白蓮花。
小喬有些出神,忽然轉過身,兩隻藕臂趴在浴桶的邊緣之上,下巴撐在手背上,望著春娘問:“春娘,咱們到這邊也有些時日了,你可聽說過蘇娥皇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