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點頭道:“太太這把年紀並非沒見過世面,她難道不知孫紹祖改不好了,可她不如此勸我,還能如何?世人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似我這等出身的人家,還能合離不成?賈家哪裡丟得起這個臉!便是老太太老爺知道了,也只會勸我打落牙齒肚裡吞!如今我孃家宮中有德妃娘娘,大老爺是世襲一等將軍,老爺是五品工部員外郎,璉二哥哥是五品同知,舅舅還是一品兵部尚書,在京城算得上中等人家,比孫家還多了幾分底蘊。就是如此,大爺也不將我放在眼裡,當著外人有用處便是奶奶,私底下無用處便是婆娘。此人就是個無賴,不然當初也不會用下作手段強做了這門親!他就是拿準了世家大族要臉面,家醜不可外揚,知道一旦親事成了,就算我回孃家抱怨也無濟於事,才敢如此張狂!不是我杞人憂天,似江南甄家當初何等顯赫榮耀,說抄家就抄家了,誰能料得到?大爺如今還有用得著賈家處,若是來日我孃家失勢,礙了他的眼,擋了他的路,只怕我性命難保!他既不仁我便不義,不如佔個先機,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侍書翠墨均點頭道:“就是俗話說的,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奶奶素來是個心裡有數的,在家時就連璉二奶奶都說,家裡姑娘就數奶奶是個尖兒!我們總是聽奶奶的,奶奶好我們便好!”
如此主僕三人合計好了,午夜時分方朦朧睡去。第二日一早雞鳴時分,便聽正房一陣嘈雜。侍書伺候探春起來梳洗,翠墨則去打聽究竟,不一會兒匆匆回來,一進門便放聲大哭:“大爺今早起身,把小蟬小蝶糟蹋了!他樂完了甩甩袖子去了衙門,可憐小蟬和小蝶,那血把裙子都染透了!奶奶快請個郎中來瞧瞧吧!”
一時主僕三人又是一陣忙亂,等郎中去了,看著各自慘狀,險些抱頭痛哭。便是孫家的丫頭媳婦婆子,或是同病相憐,或是兔死狐悲,倒有一大半陪著落淚的。內中有一個孫媽媽,是孫紹祖的奶母,亦是他從大同帶來的老人,餘者皆是孫紹祖在京都買的新人。於是探春請了這孫媽媽坐下吃茶,問清了孫家和孫紹祖的情形。
原來孫紹祖祖籍遼東,乃是前明遼東名將孫承宗同族。其祖便不是善輩,多行不義,以致被孫家出族,只好遷到山西大同。孫紹祖父母俱亡,亦無兄弟姐妹,就有幾個同族也出了二服。孫紹祖肖似其祖,從小便好勇鬥狠,父母死後便離開大同到了京都,同賈家攀了舊情做了兵部指揮,與族人不過面子情。
探春聽罷心中更加篤定幾分。一來大同乃是外地,離著京都有些路程,賈家算得上地頭蛇。二來孫紹祖並無近親,與族人關係疏遠,若孫紹祖有什麼事,只要無人替他出頭,便又多了幾分成算。
到晚間孫紹祖回來,一進房便急不可耐問探春,今日去給南安太妃請安,事情辦得如何。探春仍是備好了酒菜迎接,笑著哄他道:“太妃說南安霍家北靜水家與我孃家賈家乃是世交,打從太祖皇帝開國時就結下的交情,最要好不過。無論朝中軍中,得有了好機會自然要提攜自己人,說不得今後我要往這倆府裡多去獻獻殷勤。太妃還說了,大爺在兵部當差,我舅舅便是兵部尚書,這更是親戚,也需多去請安才是。”
孫紹祖聽了點頭,探春又道:“再有,南安王爺此次出征,點了神武將軍衛將軍和馮將軍隨行。這衛將軍之子衛若蘭,就是我祖母的侄孫女兒史家大姑娘的未婚夫婿。馮將軍之子馮紫英,則和我二哥哥素來交好,如此孃家我也是要多走動的。大爺只管在兵部當好你的差,這些跑門路的事兒,妾身責無旁貸。”
孫紹祖聽得喜不自勝,一時心裡癢,渾身癢,抓耳撓腮,簡直不知如何自處。探春趁機勸酒,孫紹祖來者不拒,轉眼喝了一壺,突然捧著頭,一跳三尺高,嘴裡叫道:“好頭疼!我要死!”
探春急忙站起,拉著侍書和翠墨退後幾步。只見孫紹祖捧著頭只是亂蹦亂跳,且口內亂嚷亂叫,除訴說頭疼之外,竟也說起胡話來了。
主僕三人心知必是馬道婆的法術生了效應,兩個丫頭故作不知,擋在了探春跟前大聲道:“奶奶且躲過一邊,大爺這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探春急忙大聲叫道:“外頭的人呢?快請孫媽媽來!”
外頭伺候的孫家婆子丫頭們忙去報知孫紹祖的奶母孫媽媽,探春這邊也叫侍書開了門窗,然後幾人簇擁著一起進來,就見孫紹祖拿了牆上掛的一柄劍,明晃晃拿在手裡大叫:“好頭疼!痛煞我也!我要殺人!見雞殺雞,見狗殺狗,見人殺人,雞犬不留!”
孫媽媽並孫家丫頭媳婦們都唬慌了,孫媽媽拉著探春道:“奶奶,這可如何是好?大爺素來有幾把力氣,若真殺起人來,咱們幾個婦道人家哪裡攔得住!”
探春用帕子捂住臉哭道:“媽媽說的是,那咱們先出去,將門窗堵上,留大爺在屋裡,然後請郎中來看看。大爺一直說頭疼,不知可是犯了頭風,又或是中了風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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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媽媽年老體衰,早被嚇得不知所以,聽了探春的話只是連聲道好。其餘的丫頭媳婦也巴不得一聲,一起退了出去,將門窗都關好了,只怕孫紹祖闖出來。
探春便發號施令,叫孫媽媽去請孫家外院的管事和孫紹祖的小廝,又吩咐人去請大夫,自己坐在了廂房的屏風後頭等人來,又暗暗囑咐侍書和翠墨:“你們叫我的陪房去榮府,告知家裡大爺發了病,若璉二哥哥得空,勞煩他來看看。再有,去跟璉二奶奶身邊的平兒姑娘打聽了,那年來過府裡的劉姥姥住在哪裡,你們想法子去把劉姥姥請來,我自有吩咐。”
翠墨於是領命去了,一時孫家外院的阮管家帶著孫家幾個長隨都來了,探春便叫婆子領他們進房去看了孫紹祖,又說已經派人請郎中。
阮管家素來知道孫紹祖專橫霸道,在孫家當差只需唯主子馬首是瞻,是個再軟和不過的人,推一下動一下,主子吩咐什麼便作什麼,從不自作主張,不然孫家也呆不下去。因此看孫紹祖如此情形,他也沒了主意,吩咐幾個長隨看好了正房門戶,自己去了廂房,扎著手隔了屏風,問探春拿個主意。
探春便吩咐阮管家派個人,去孫紹祖的上峰兵部郎中府上告假,並道:“言語機靈著些,若是兵部的大人有來看望的意思,務必哭著請他來,就說大爺祖籍大同,父母雙亡,兄弟姐妹伯舅叔嬸一概皆無,隻身在京,也沒個孫家人幫襯。大奶奶是新婦,已經唬得沒了主意,還望大人幫扶一把,孫家上下莫不感恩。”
阮管家急忙吩咐人去了,探春又吩咐阮管家帶幾個男子,接待郎中,給孫紹祖看診,阮管家一一應了便出去了。
這裡孫媽媽忽又領了個二十來歲的媳婦子跪倒在探春面前道:“奶奶明鑑,這袁望家的才說與我知道,她竟是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如今大爺這副模樣,奴婢不得不趕緊來報給奶奶知道!”
探春奇道:“她既是已婚婦人,有身孕有何稀奇?大爺此時這個模樣,家中多少事情要忙,為何要趕著報與我知道?孫家奶奶莫非連下人生養也要管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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