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並未做言語。
那車廂裡的人,卻好似知曉了他的回應一般。
深紫色車簾微微顫動,頂著小姑娘好奇的目光,一隻比白雪更要瑩潤上幾分的手,將一錠銀子,送到了她的面前。
她驀然瞪大了眼,驚呼道:
“給..給我嗎?這太多了...”
“主子既然給你,就是你應得的。”
少年接了銀子,丟進小姑娘的提籃裡,而後便再不看她一眼,用力甩起了馬鞭。
馬車很快消失在了她的視線當中。
小姑娘卻久久未能回回神。
她攥著足一家五口,吃上小半年的銀子,腦袋裡翻來覆去的,除了少年的眼淚,便是那隻如同玉石般的手。
雪雖是暫時止住,路上卻結了不少的堅冰。
馬車走不快。
加上車伕,又分了心思在外。
汾月幾次探頭向外看,想同真陽說些什麼,但視線一落在他僵硬的脊背,便是連一個字,都講不出來了。
她心口疼的厲害。
本以為已經埋藏下的苦痛,其實是結了痂的傷,一但見了風,深埋下的腐肉,便再也遮掩不住。
他緊緊握著那兩顆糖炒栗子,連沾了滿手粘稠的糖漿,也是不顧。
真陽揮舞著馬鞭,一雙眼卻是茫茫然的落在遠處。
連汾月,都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但他總歸,是忘不掉那個姑娘的。
“主子,真陽他好像..不大對。”
汾月嘆息一聲,實在是按捺不住,壓了嗓子,道:
“我本以為,事情都過去這些日子了,真陽他最近瞧著也不錯,誰知曉...”
“他瞧著在轉好,不過為了能讓我們安心。”
燕望歡抱著湯婆子,靠在晃晃悠悠的車廂上,神情平淡,卻又帶著些難以言喻的悲憫。
她望著車簾。
似是透過厚重的布料,看到了少年如同長槍一般筆挺的背影。
尚未吐出口的愛,和愧交雜在了一處。
成為最磨人的苦痛。
真陽揣在懷裡的糖炒栗子,究竟是未能送到槐蘭手中,反而化作了纏在他心頭,在午夜夢迴之際,幾乎要將他吞噬殆盡的夢魘。
他這輩子,都是忘不掉了。
汾月越發的擔憂。
但也是知曉,在生死大事面前,什麼言語都是不作數的。
那些淺薄的勸告,真陽怎能不懂得?
然纏在心上的悲,除了他自己之外,誰也開解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