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住沃爾塔瓦河兩岸,就像是長笛與巴松的兩相輝映。在天文臺區北側,一座古老低矮的城堡屹立在沃爾塔瓦河畔,就算是河水,在這裡也似乎變得粘稠而緩慢。那些航經此處的遊船與渡輪,也不自覺地加快速度駛過,只有外省來的遊客,才會無畏地站在欄杆邊,望著那座在夜色下更加漆黑的剪影。
古老的歲月把這座城堡牢牢釘在此處,哪怕是一百五十多年前的影族,哪怕是白城擴建時的拆遷隊,但是在今晚,它卻在微微發顫。
屬離陡然驚醒,他無神地睜大眼睛,試圖辨別出最為明顯的不同,但是被摧毀的視覺神經沒有任何的反應。他仔細聆聽著外界的聲響,但是就像是任何一個已經熟悉的夜晚,外面並不不同。
走廊裡仍然悄寂無聲,值守的獄卒們或許在兩道大門之外打著瞌睡,在更遠處,也不過只是鼠跡般的聲響。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而驚醒。
伊麗莎白夫人那惡毒的裝置摧毀了他的視覺,也摧毀了他的靈感,實現了她殘忍的諾言。然後就像是一堆無足道的垃圾一樣,他被遺忘在角落。
屬離無法再次睡去,於是他翻了一個身子,想要找一個舒服一點的位置,或許現在不是夜晚呢?或許他聽到的水聲從來不是沃爾塔瓦河的聲音呢?屬離第一次感覺到視覺的可貴。
但是他的確是驚醒了,是噩夢麼?還是的確有什麼微不足道的事情發生?屬離下意識地摸向胸口,卻發現晶體早已不見。
有些不對勁,那些值守的獄卒太久沒有走動,或者是他們根本就不在。
在極遠處,一些細碎的腳步聲在逐漸靠近,他們努力想要保持安靜,但是在夜晚的監獄裡,難免不太成功。
這群人直直地向著這邊走來,然後遇到了第一扇鐵門。那是一扇開啟時會發出沉重嘆息的鐵門,門框上鑲嵌著銅釘,可以發出“卡拉”的聲響,在屬離的想象裡,那扇鐵門上一定掛著沉重的鐵鏈,鏽跡斑斑,甚至沾惹血跡。但是這扇鐵門很快地開啟,甚至沒有發出任何具有威懾力的聲響。第二扇鐵門在屬離想象中是纖細但牢靠的,它更加年輕,但是足以堅守崗位。可是在那群腳步聲前,它和自己的前輩一般無二。
於是那群腳步聲已經近在咫尺。
屬離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翻身坐起,那些腳步聲太過急促,不像是獄卒會發出的聲響,也太過慌亂,就像是在爭分奪秒,但是他們仍然努力沒有發出聲響。
這群腳步聲對於這條走廊並不熟悉,他們在每個牢房前似乎都會駐足片刻,然後再匆匆離開,他們在尋找某人。
屬離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他更加仔細地聆聽著那些腳步聲,他們已經匯聚到他的門口。一把鑰匙伸進了鎖孔,然後順時針扭轉了半圈,然後大門被不情不願地推開,一道溫暖的光線似乎照在屬離的臉上。
“誰?是他麼?”一個女子這般說道。
“不,不是,下一間。”一個聲音低沉的男子說道。
他們沒有多說話,便準備關上牢房。
“不,等等。”屬離連忙喊道:“帶上我,帶我一起離開。”
但是那群人沒有浪費一點時間,他們一把拉上鐵門,但是屬離已經扒住門沿,鐵門砸到他的手指之上,然後被一下子反彈開。
強忍著痛楚,屬離繼續說道:“帶我走,不然我就把獄卒喊來。”
“該死!”那個低沉的男聲繼續說道:“你想死麼!”屬離感覺到自己的脖頸碰到了一段冰冷的刀鋒。
但是另外一個更加清脆的女聲加了進來:“等等,他也被關在政治犯的牢房裡。”
一聲輕哼之後,那個男聲收回了刀鋒:“你可以自己走,警衛都在北翼大樓。”
“我什麼都看不到。”屬離鬆了一口氣,他立刻踏出自己的牢房,但是他的眼前依舊只是一片白慘慘的光芒。
屬離感覺到那三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氣,或許是因為他已經一個月沒有洗漱,或許是因為他的確就是那麼糟糕。
“我……我不知道他們在這裡竟然會這麼做。”最開始的那個輕柔女聲這般說道。
“先生,抱歉,我們幫不了你。”那個男聲這般說道,屬離這時才注意到他語氣中透露出的青澀。
“不,不,不,”屬離連忙講到,這可能是他唯一的機會:“讓我跟著你們,不需要你們照顧,我可以聽聲音…….”
那三個人似乎暫停了一下,於是屬離的心再次提到胸口。直到幾秒之後,那個男聲才繼續說道:“我們時間不多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說完,那三個人繼續輕聲向前走去,屬離一隻手扶著牆壁,一邊聽著他們的腳步聲同樣向前。這是他第一次走出自己的牢房,相比於過去近兩個月的經歷,衰弱機體的痛楚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就在這時,一隻手臂輕輕攙扶起屬離,“先生,跟著我走吧。”那個清脆的女聲這般說道。隱約間,屬離似乎能夠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那個女聲似乎也同樣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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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離不知道這些人在幹什麼,他只是做了一場賭博。
繼續向前了只有三四個房間,他們再次停了下來,這些人似乎擁有所有牢房的鑰匙,他們再次開啟了一扇鐵門。
“馬、拉先生!”
屬離這時才注意到牢房裡那股腐敗的惡臭,一個虛浮的腳步聲從房間深處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