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面前這些陸離的景象,屬離不得不努力給自己一個解釋,在他看來,這些虛影屬於兩個不同的時間段,一段時間或許可以追溯到“歷史的斷崖”前,而灰袍人所代表的或許是更加晚近的一段歷史。
但是這些根本無法解釋為什麼幻想可以影響真實的石壁,而灰袍人又怎麼會被碎裂的石塊的影響。
況且晶石又為什麼指向這裡呢?
就在屬離被難以解答的問題撩撥地焦慮不堪時,那個灰袍人已經自顧自地把那份檔案重新從地上撿起,然後裝進一個憑空出現的口袋之中,那個口袋鼓鼓囊囊,看來還裝著不少同樣的東西。
“叮噹”一塊金屬片突然從灰袍人的領口掉落。
那個灰袍人立刻緊張地抓起掉落的掛件,然後塞回領口,這是他第一次摘下頭上的兜帽,露出一張蒼白的人臉,臉上皺紋細密,無法辨清年歲。
屬離對於這張臉毫無印象,但是他已經看清了那塊掉落的金屬件:那是一個圓形的徽章,中央浮雕著一本開啟的書籍。
這是聖萊布維茨修道院的標誌,象徵著修道院唯一的使命,儲存知識。
事實上,新紀曆便是以聖萊布維茨在米勒山上建立起第一座修道院作為起點,在“歷史的斷崖”後黑暗的五百多年間,人類的知識散軼失傳無數,就像是一場遍及全體的巨大失憶,不僅僅是知識,不僅僅是文字,而是遠古人類的全部,都在“斷崖”處戛然而止。就像是那些關於“外星惡魔”的故事,也只不過是後人的臆測。
直到萊布維茨的誕生,在歷史傳記之中,他走遍遠古建築的廢墟,拜訪當時那些落後的人類居住地,蒐集散落的知識,任何源自古代的書籍、雕刻、繪畫、筆記、圖紙,或許上面只有隻言片語,但是萊布維茨全都視若珍寶。
傳說之中,他曾經在一夜之間手工抄錄了吝嗇的弗勒裡王全部的古代文獻,第二天由十二頭駝牛拉著的車把這些書籍帶走;也有傳說,他曾經向至高祈禱,於是沉沒在白令海峽中的遠古海船被巨浪從深淵中拖起,而萊布維茨則駕駛著這艘古老的船隻穿過赤道環海,把遺落的書籍帶回陸地……
這樣的故事比比皆是,雖然修道院的科學修士們把這些傳說貶斥為愚昧,但是這並不妨礙萊布維茨被加封為聖。
傳說之中,聖萊布維茨在人間行走了五十年,收集的資料如同堆積的小山,然後他在米勒山上建立起第一座修道院,也是第一座圖書館。他翻譯整理文字知識,並且親身教導來自世界各地的求學者,如此又是五十年。
傳說之中,聖萊布維茨死時依舊面容年輕,宛若少年,他的年紀是一百一十二歲。
在聖萊布維茨死後,那些追隨他的信徒們帶著修道院中整理的知識前往世界各地啟蒙,在各地建立起新的修道院,傳播知識、收集知識、儲存知識,在下一個“歷史的斷崖”中延續人類文明。
圓形底座之上翻開的書籍,便是聖萊布維茨修道院的標誌,下面還有一句箴言:fiatux,意思是:要有光。
在塞好徽章後,灰袍人重新戴起兜帽,他的臉也再次隱藏在黑暗之中。他繼續在這塊廢墟之間翻找著散軼的檔案。並不是所有的檔案全都儲存完整,有些被撕成兩半,還有的在邊緣處有明顯的燒痕,而那個灰袍人對於這些檔案的分類似乎也同樣熟悉,一些封面上寫著古代文字的檔案他幾乎只看一眼便放在一邊,而一些封面一片空白的資料夾他則翻開然後快速的閱覽。
他似乎想在這片廢墟之中尋找什麼,但是找到的檔案越多,他的背便越顯佝僂。最後,灰袍人在一個翻倒的櫃子底下,找出幾本皮質封面的日誌,他擦去了沉積的灰塵,然後眼睛緊緊盯著日誌開頭的那一頁,突然頹然倒地,無聲的哭泣撕心裂肺,但是他又偏偏緊緊抱著那本日記,不願鬆手。
一道刺目的強光突然在眼前閃現,屬離不由自主地倒退半步,便感覺腳底下的質感變得截然不同,等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寬闊的大廳之中,正對著一個同樣寬闊的通道,鑲嵌在牆壁裡的燈發出明亮的光芒,金屬鋪就的房間顯露出獨特的質感,而那個灰袍人已經不見蹤跡。
就在一瞬間,屬離便再次回到了那個更加古早的年代,他熄滅了油燈,但是沒有摘下濾息器,而晶體的光芒再次指向前方的通道。
屬離覺得自己已經開始逐漸熟悉時空的陡然變換,但是當他看到一隊人排列整齊地從通道中走出時,還是難掩心中的驚悸。
那是一隊高達三米的機械戰士,全身被銀色的金屬甲片覆蓋,密不透風,只有在裝甲接縫處隱約露出藍色的能量管線。他們手中端著長達1.2的槍,兩根槍管充滿威懾。
而就在這些機械戰士之後,一輛全封閉的囚車正依靠著八隻機械附足平穩的執行,在類似玻璃般的車壁之後,一隻影族被鏈條牢牢捆住,但是依舊在瘋狂掙扎。
一股難以遏制的憤怒陡然升起,屬離幾乎是下意識地舉起自己手中的槍,雖然他明知這只不過是過去的幻影。
這隻魔影大概有四米多高,站在囚車之上幾乎是頂著天花板。但是它身上沒有那些猙獰的骨刺或是荊棘,黑色的表面上是整潔的外骨骼,甚至還有獨特的花紋,特別引人注意的,是它擁有四隻手臂,以中心對稱的方式分佈在身體之上,不過每當它試圖掙脫鎖鏈的束縛時,魔影的口器便會大張開,噴出令人嫌惡的粘液。
在這支隊伍後面的房間裡,屬離模模糊糊地聽到那些虛影們不加掩飾的歡呼,只是不知道究竟是為何種緣故。
或許沒有必要,但是屬離還是退到了大廳的邊緣處,儘量和這支隊伍拉開距離。
充滿戲劇性的,整座大廳突然發出一陣猛烈的晃動,囚車一下子失去平衡,向著一側倒去,守護在一旁的機械戰士後背處噴出一道灼熱的氣流,躲開了向他砸下的玻璃壁罩,但是玻璃壁罩也因此生生砸在地面之上,一道細密的裂紋由此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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