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和三房的恩怨自然沒有這麼快就過去,陸文廷心裡是極討厭三太太的,可是表面上卻絲毫也不顯露,笑容溫和地行禮道:“見過三嬸嬸。”
少年穿一件素面杭綢圓領袍,因為膚色略黑,笑起來愈發顯得兩排牙齒雪白髮亮,那般彬彬有禮又英氣勃勃,三太太身後的一群丫鬟全都忍不住多看了三少爺幾眼。
三太太最見不得的就是二房的人得好,心裡十分不爽快,便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坐在陸文廷脖頸子上的榮哥兒因為前陣子三太太打死了他的雪團,本來是有幾分害怕和討厭三太太的,身子往後縮了縮。陸文廷就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一記,榮哥兒想起哥哥教過他,說他是個小男子漢,遇見事情要勇於擔當,很快便挺直了身子,雙眼露出勇敢的光芒,就那麼坐著,把兩隻小手抱拳,拱了拱,衝著三太太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三嬸嬸!”
小模樣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三太太見人家的孩子這麼聰明伶俐,回頭看了看自家襁褓裡的孩子,瘦弱的跟個小貓似的,彷彿隨時都會斷氣兒,就心頭有氣兒。
陸清嵐這時也走上來,她和哥哥一樣,心裡面無論多麼痛恨三太太,還是笑吟吟地上前去給三太太見禮,她是不會叫趙氏挑出毛病來的。
三太太身邊跟著陸清茵和陸清蓉,除了三房的兩個女兒,還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穿一身石藍繡花半袖,月白中衣,下面配了一襲水綠色湘水裙,素淨、淡雅,舉止斯文,長相秀美。
一時眾人相互見禮,那女孩十分客氣地叫了一聲:“六表妹!”
陸清嵐道:“思慧表姐怎麼來了?”
這個女孩名叫張思慧,是老太太的孃家侄孫女,因為時常到府裡來做客,與陸家的姐妹們都是極熟悉的。
三太太看了看張思慧道:“老太太已經把思慧留下來,在府中常住了。”
陸清嵐猛然記起來,前世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的。張思慧的爹爹是老太太的侄兒,做了一個兵部的小官,結果官做的不大,膽子卻不小,把送去前線戰事的給養給剋扣貪汙了不少,後來事發之後,上峰震怒,要依法處置,差點被砍了腦袋,還是鄂國公府來求了老侯爺,老侯爺幫著上下打點,總算撿回一條命來,不過死罪能免活罪難饒,被流放到極北之地,家產也遭到沒收。
張思慧也從一個小姐淪落至食不果腹的地步。這個張思慧當是頗有手段,按說就算家道敗落了,她還有鄂國公府的祖父祖母可以依靠,可不知怎麼的她就得了張氏的歡心,張氏將她帶到長興侯府來。
鄂國公府日漸沒落,衰敗之勢已不可挽回,長興侯府卻與之相反,陸瀚和陸宸官運亨通,官越做越大,在朝廷中的話語權也是越來越大,眼看著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能來長興侯府,日後也能找個好些的婆家。
前世張思慧住過來的時候,紀氏已死,陸清嵐恨透了三房,因此對這個和三房親近的姑娘從沒有好臉子過,張氏因為這個沒少責罰她。
張思慧在人前表現得對她十分忍讓客氣,具體是不是真像她表現得這般和善可親表裡如一,陸清嵐並不知道。
因此此刻見了也就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了。
眾人說了幾句話,兄妹倆見三太太一臉的不耐煩,自也不願和這種人多呆,便拉著榮哥兒告辭了。
榮哥兒此時早已從陸文廷的脖頸上下來了。陸文廷拉著他胖乎乎的小手走了幾步,榮哥兒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三哥哥,你等等。”
掙脫了陸文廷的手就往回跑。兄妹倆一怔,急忙追了回來。
禮哥兒包在一個大紅色的小包袱裡,由奶孃抱著。榮哥兒蹬蹬蹬地跑過來,從懷裡拿出一塊銀絲糖來,遞給了奶孃道:“銀絲糖好吃,給弟弟!”
榮哥兒年紀還小,從小受盡了全家的寵愛,一直希望有一個比他還小的弟弟能和他一起玩兒。知道三房多了個小弟弟,可是父親母親卻不肯讓他和小弟弟多多玩耍,他心裡十分苦惱,這次終於有了機會,便拿出自己最喜歡的銀絲糖來。
銀絲糖是南邊大梁國的特產,以白砂糖,葡萄糖,花生,果仁,芝麻,麵粉等原料為主,經由七道工序最後拉絲而成,銀絲糖色澤乳白,細絲萬縷、層次清晰,細如銀絲,營養豐富,口感酥鬆綿甜,香酥可口,入口即化。
還是陸清嵐從南方找來的師傅才會做這銀絲糖。小孩子都喜歡甜食,紀氏不讓他多吃,每天只給他吃一顆,這一顆糖他藏在懷裡一直沒吃,看見弟弟才拿出來的。
奶孃猶猶豫豫地接過了榮哥兒的銀絲糖,目光卻看向三太太。
三太太眉頭皺了皺,明知道禮哥兒還小,還不能吃,可是二房給的東西,哪怕是個孩子給的,她也不願意接到手裡。
陸清蓉比陸清嵐就大一歲,和張思慧同歲,年紀不大,但是一直在三太太手底下討生活,極會察言觀色的。便走上前一把將奶孃手中的銀絲糖奪了過來,扔在了地上,呵斥奶孃道:“隨便什麼人給的東西,你就敢拿著?萬一吃壞了六少爺,你擔得起責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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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就是指名道姓榮哥兒在銀絲糖中加了作料。
榮哥兒把自己不捨得吃的銀絲糖貢獻了出來,結果卻被嫌棄了,登時小嘴一扁,“哇”地一聲哭了起來。“五姐姐壞!”
陸清嵐狠狠瞪了陸清蓉一眼,上前安慰榮哥兒。“榮哥兒不哭,榮哥兒不哭,回頭姐姐給你三顆,不,五顆銀絲糖。”
陸文廷平時並不怎麼和三房的女孩打交道,他知道妹妹不喜歡三房的幾個姑娘,可他畢竟是個男人,不願意也沒必要在這上頭跟著摻合,今日見了陸清蓉這般狐假虎威的樣子,他也不由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