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雙在主位上一坐下來,說了一句:“我來晚了。”目光在一眾女孩們的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陸清嫻的身上,道:“你也來了?”
這句話問得十分不客氣,用的是一種居高臨下的語氣,在場幾乎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她對陸清嫻的敵意。陸清嵐注意到她用了一個“也”字。
陸清嫻微微一愣,之前她和錢雙見過,彼此認識。她也是貞妃選中的二十名童女之一。她是皇后的嫡親侄女,有皇后給她說情,她自然過關斬將,可是張天師卻不管她們的後臺有多硬,二十進十的時候,張天師毫不客氣地把她給刷了下去。
錢雙一向自視甚高,把這件事視作奇恥大辱,把入選的那十個人全給恨上了,所以對陸清嫻一出口就是火藥味。
陸清嫻涵養極好,並不介意她的語氣,衝她溫和笑道:“錢姑娘好。”
她禮數周到,可錢雙卻不領情,哼了一聲:“陸姑娘是張天師看中的人,我哪敢受你的禮呢?”語氣酸溜溜的。
陸清嵐有些奇怪,這張桌子上面,入了張天師法眼的可不只是一個陸清嫻,錢雙為何單單只是針對陸清嫻?
一時氣氛有些尷尬,陸清嵐正想替姐姐說句話,陸清嫻卻摁住了她的手。恰在此時,遠處傳來通報聲:“三公主到!”
錢雙來得晚,有人比她更晚。就見一個穿著石榴紅繡暗線石榴花小襖,象牙白滿繡二色金線蝴蝶裙子的女孩還扶著宮女的手走了進來。那女孩頭上梳著精緻的墮馬髻,中間插了赤金珍珠步搖,走起路來步搖一下一下點著她的額頭,容貌雖算不得傾國傾城,卻別有一番雍容華貴的莊重之感。
正是三公主。
眾人紛紛起身向三公主行禮。三公主看見陸清嵐高興得眉眼彎彎,也不理眾人,只跑到陸清嵐的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咋咋呼呼道:“寶兒你也來了,可想死本宮了。”
錢雙臉色鐵青,三公主根本不理會她這個主人,卻對一個七品官的女兒這般熱情,叫她心裡極下不來臺。可她再囂張,人家畢竟也是公主,大庭廣眾之下她也不能對三公主怎樣。
張天師之前選中的十個童女之中,第一個就是三公主,在玉明宮練舞的時候,陸清嫻和貴女們建立了良好的關係,三公主愛屋及烏,對陸清嫻也極好。
三公主便也笑著和陸清嫻打招呼,她這一打岔,剛才錢雙對陸清嫻的刁難也就自然被化解了。
錢雙強忍著怒氣請三公主上座,三公主卻是不肯,擠到陸清嫻陸清嵐姐妹中間,和陸清嵐相談甚歡。
錢雙也就沒堅持讓三公主坐在主位上。
一時開了席,那錢雙身為主人,並不怎麼招呼客人,有些神思不屬的樣子,席間更是頻頻回頭,似乎在等什麼人的樣子。
過了大概一刻鐘的功夫,陸清嵐看見門口有個人影一閃而過,錢雙豁地站了起來。眾人一愣,目光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錢雙這才驚覺,有些尷尬地笑笑:“今兒真是熱了,才這麼一會兒就出了一身的汗,我回去換件衣裳,大家慢用。”說著便起身離席而去。
三公主撇撇嘴,低聲道:“她是不是有毛病。”都什麼時候了,夏天的衫子早就穿不住了,她還在這裡喊熱。三公主不喜歡錢雙,自然不會在言語間對她客氣。
陸清嵐卻若有所思。
她覺得有些奇怪,門口的那道身影似乎有些眼熟,那個人是誰呢?她想了一會兒,猛地腦海中閃過一道亮光:“是她!竟然是她!”
陸清嵐有些坐不住了,她忽地想了起來,那個出現在門口穿著薑黃色褙子的少女竟然是武進伯世子朱昊的貼身丫頭。錢雙為何見了朱昊的丫頭起身就走,他們之間有什麼秘密不成?
陸清嵐便站了起來,陸清嫻見了就問了一聲:“你要幹什麼去?”
陸清嵐道:“剛才水喝得多了,我去一趟淨房。”
三公主立刻:“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陸清嵐按著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到椅子上,“我去去就來,你幫我照看我姐姐。”說著扮了個鬼臉起身離開。
陸清嵐出了福順堂,墨菊立刻跟了上來。陸清嵐直接問:“你有沒有看見錢雙去哪裡了?”
墨菊還真看見了,對陸清嵐道:“錢姑娘跟著一個穿薑黃色褙子的丫鬟往後花園那邊去了。”
陸清嵐精神一震:“你在前面帶路,咱們跟過去看看。”
墨菊猶豫了一下,到底不敢違背陸清嵐的命令,帶著陸清嵐往後花園的方向走去了。兩人加快了腳步,幾乎是一路小跑,追了一陣子果然看見錢雙和朱昊的丫鬟在前頭一條小路上走得很急的樣子。
主僕二人越發加快了腳步,結果追到那條小路上,錢雙二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陸清嵐不由一怔,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條小路拐過去,前面是一條沿著湖邊修建鵝卵石鋪就的小路,那條路相當的長,兩人不可能這麼快就走到盡頭拐到另一條路上,而除此之外,還有一條路是通向外院的,此外再沒有岔路了,錢雙她們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