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右一口氣說完了在被捉來的路上醞釀了一番的措辭。
丫鬟於沁目瞪口呆,啞口無言。
玄姨則一臉震驚道:“芮右,你這是跟誰學來的?”
芮右面色得意地揚起下巴,揉了揉鼻子說道:“無他,自是嵌風書齋教書先生何為是也!”
“真的?”玄姨狐疑道,因為她實在不相信這麼個小小年紀的孩子說起話來這麼不要臉...
芮右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裹著的布巾,然後一層層小心開啟後,馥郁清香迎面而來,陶冶心神。
“虎嗅梅!”玄姨震驚道。
她小心從布巾中夾指捏出一片來,放在口鼻間,微微輕嗅,暗香浮動,正是冰魂保守,冷蕊娟娟,一枝春者——梅花!
芮右詫異道:“虎嗅梅?”
這梅花瓣是林靜閒當初翻越伏虎嶺所遇見,因為此花就算零落於地,仍是久香不散,便又是心生吝惜之感,猴戲枝頭,眾芳搖落,團積而得。
當時在雜役處時,芮右吃羊羹被於沁抓了個現行,林靜閒怕他受罰,就將這些從伏虎嶺帶來的梅花瓣給了他,因為玄姨喜花,就當好好認個錯。
玄姨點頭,“嗯,這是虎嗅梅。”
“相傳是群虎呵守,日夜輕嗅其香,雖是能磨消自身戾氣,但卻能延年益壽,通其靈神,種其慧根,很是珍貴!”
玄姨將梅花瓣放入手心中,愛不釋手,但轉即露出惋惜之色,“可惜了,這虎嗅梅的花期只有一年...”
“一年還不久?四季常春欸!”芮右疑惑道。
玄姨搖搖頭,“一年不僅是這梅花瓣的花期,亦是整棵梅樹的壽期。”
“萌芽將泛,梅朵伴生,一年樹生,花開一年,一年過後,二者相亡,獨此虎嗅梅。香消玉殞,敗枝繼從,此等情深,又能誰與說?”
玄姨神色愀然,“一塢埋香雪,梅開七百年。相傳諸老輩,於此訪臞仙!”
“可這仙,如此看來不見得長久呢...”
芮右沉吟一會兒,突然抬臉大大咧咧地說道:“是不長久,可這遨暢宇內的花香,未必不是它醞釀的來生呦!”
“來生?”
玄姨目光炯炯地看向他,兀自笑道:“也許是來生哩!”
芮右將包裹著梅花的布巾提給她,道:“玄姨,這些當我賠罪了。”
玄姨接過,心中有些好笑,說道:“嗯,剛好可以拿去填在帛枕中,做個春宵枕。”
芮右竟有些調皮地歪了下腦袋,“以春秋作枕,不亦樂哉?”
花有清香月有陰,春宵一刻值千金。
倦枕春秋,不亦快哉!
玄姨將梅花瓣收入咫尺物中,重新玩味地看向他,說:“先前你說‘願君多采擷,此豆最相思’,你可知道這‘相思’意味如何?”
“我才不知道哩,難道玄姨知道?”芮右俏皮道。
“但我知道...”
芮右目露狡黠之色,“我師父的摯友,月漾書齋的主人東皇相思之人可是玄姨你咧?!”
“找打!”玄姨慍怒,抬起手佯裝打去。
芮右哈哈大笑一聲,撒開腳丫子就跑。
玄姨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有些無奈,這孩子性格確實頑劣了一些,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好事,整日嘻嘻哈哈,看似沒心沒肺卻也有多愁善感的時候,看事從不偏執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