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命。
生命是一種極其複雜的存在形式,從來沒有什麼所謂的一種道理和概念能夠統敘它們。
正因如此。
它醜惡至極,卻也美麗如斯。
“【茹毛飲血的咀嚼聲】……”
在生存的壓力下,瑪瑞娜硬是再次嚥下了難以形容的腥臭與苦澀,恢復了一些體力與溫度。
她又將那隻吃盡了血肉的母鼴獸和她的孩子們一起,將它們僅餘的還未僵硬的皮囊摺疊起來,圍在自己和恩德勒斯的脖子上。
它們沾血的皮毛能勉強再挽留一些溫度。
“烏薩斯皇帝保佑,但願穿越這片風雪之後,能得見人煙。”
瑪瑞娜心中暗自祈禱,攜著懷裡的孩子繼續往前。
往前。
時間的流速早已無法感知,瑪瑞娜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步,漫天的風雪也終於願意為一名母親垂下頭顱,躬身退去。
然而。
映入瑪瑞娜眼簾的,是一片凍湖。
銀鏡湖。
原來她早已不知何時踏過風雪瀰漫的山道,來到了六十多年前的銀鏡湖,此時冰封的厚度遠不及蘭柯佩爾那時與隊伍所至的層級。
一片舉目無垠的死亡之地,視野中就連最後一種顏色也失去,在無色透明的冰面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水淵。
“我能……我可以……繼續……”
瑪瑞娜此時身心都已經接近極限,四周都是一片無垠之色,無路可走,她只得踏上了凍湖,她的腳早已喪失了知覺。
“我要帶你……活下去……”
“一起活下去。”
“活下去。”
噗噠。
噗噠。
瑪瑞娜在冰面上行走了大約幾百步之後,在心底默唸了幾百次“活下去”之後,終於,女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冰層上。
這一次,她再也站不起來了。
咔咔……咔咔……
細密的裂紋立刻在她身下四散,如同被摔破的鏡子一樣,冰層下的黑暗之水透著冰面的裂紋彷彿已經嗅到了這隻即將沉沒的可憐獵物。
烏雲在這時幾乎遮住了雙月,光線變得微弱,夜幕也亮出了自己的獠牙。
“母……母親……”
此時,因為瑪瑞娜這麼用力地栽倒,懷裡的恩德勒斯也醒了過來,可他其實一直都在半夢半醒中接收著自己母親的資訊。
“對不起,媽媽好沒用,明明還沒多老,卻已經走不動了。”
瑪瑞娜沉重地喘息著,用力為看向自己的恩德勒斯擠出一抹和過往那樣的微笑。
“別……別離開我……別拋下我一個人……”
恩德勒斯用力抓住了自己的母親的手,貼在自己的母親懷裡。
而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感知母親的溫度和心跳離自己越來越遠,冰裂聲離自己越來越近。
“別害怕,恩德勒斯,你很勇敢,很棒,一直以來你都做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