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煙被拉到榻上坐了。
扶柳替她按肩,十根纖纖細指擰動著。與其說是服侍客人,倒不如說是直白地發洩著心裡的不安定——好在扶柳柔弱無骨力氣不大,墨煙也算是很能忍疼。
“怎麼了?扶柳姐姐,剛才那位白公子很讓你困擾嗎?”
“這是什麼話,人家來我這兒,就是客人……”扶柳的幾根手指猛地按進了墨煙的鎖骨窩,“不過,說真的,其實我是很喜歡像白公子那樣的讀書人的。當然了,往來的官員,哪個又不是身經百戰的大學者?可是,總歸不太一樣。話本里,不是有很多名妓栽在窮書生手上的故事嗎?這倒也不單單是那些書生窮酸的綺夢……”
“倒也不必這樣說,扶柳姐姐。你就爽快地承認,白公子是個有風度有才華的青年男子不就得了?”墨煙的思路向來直來直去。
“他總是說,他要做六部京官,為我贖身,娶我為妻。曾經也有些官爺和大賈同我講,他們有手腕在刑部禮部疏通,可以帶我出這攬月樓……但是,沒人說過會娶我做妻。他是唯一一個。”她惘然地說。
墨煙還記得從前白啟鳴告訴她,他的二哥真心實意地傾慕著一位風月女子。
現在看來,那女子竟然就是扶柳。
“那,扶柳姐姐怎麼對他說?”墨煙問。
“我並不認為他所言都是虛妄——他早晚會做官,或許也真會做大官;他或許真心想娶我,但到時候他就會明白,我頂多做他的一房側室。我相信他,當下,他是真誠的,他一定不覺得自己是在撒謊。可說到底,就算他說的都是真的,都會實現……這也不是我給自己選的路。”
“你告訴他,你要繼承花夫人的位子,打理這攬月樓?”
“我現在過了二十歲,逢人就說這事。”扶柳笑道。
“但白公子沒有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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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很多人都同我說,我是想不開才這樣選。他自然也是如此做想。按理說,我年紀不算太大,還有的是機會另擇高枝、委身夫婿。”
“但扶柳姐姐是自願的,對吧?”
扶柳抿嘴笑了,重新開始替墨煙按肩。
“現在花夫人已經把我當個徒弟,在教我不少事情了。很多識趣的人,也明白與其娶我做妾,不如讓我打理攬月樓,作為老客的,說不定還能佔些便宜——所以這半年來,揚言替我贖身的人大有減少。”扶柳笑著說,“對我而言,自是好事一樁,讓我覺得自己已然有成為鴇婦的資格了。”
“扶柳姐姐真的不想嫁為人婦嗎?我說的是‘想不想’,不是‘能不能’或‘合不合適’。”墨煙低聲問。
扶柳沉默了一會兒,尖尖的指尖戳在墨煙的皮肉裡。
“當然不是沒有想過。”她這樣說完之後,便陡然換了一副高揚的語氣,“但是,做花夫人比隨便嫁個男人要好得多!墨煙,你想想,以後你來攬月樓,我做花夫人,我們可以就這麼著一直到老。你來做客,喝茶,問問訊息;我給你斟酒,彈琴,也問問你知道訊息。然後我們一起同塌而眠,說些玩笑話。這樣不好嗎?”
墨煙知道扶柳在說的並非“和墨煙你一起”,她說的其實是王小燕。
墨煙很清楚,扶柳在她身上寄予了一部分不屬於她的情分。
扶柳假裝不去想,假裝掩起來。
可到底,她此生的所有慰藉都在於她與王小燕之間牽繫的一絲關聯。
她緊緊抓住那根絲線,把線系在她的脖頸上。
她以此為生,藉此脫離凡俗的淤泥,獲得身心的休憩。
她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持這份高於肉體負贅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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