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聖上的問題是必須要回答的。
她花費不長不短的功夫回憶思索,然後說:“回稟陛下,想來那位女子——卑臣是指,如若確有其人的話——並非宮中之人,也不是京中的名妓。至於其他……墨煙就不清楚了。畢竟,墨煙並非王爺的隨從。”
“啊。”皇帝長嘆一口氣,“朕也不想顯得婆婆媽媽,連弟弟的女人都要管。既然你不知道,那便算了。墨煙,你也辛苦了。”
自己的名字每從帝王口中被撥出一次,她的脊背就緊繃一次。
而且他的語氣有些像是在與莫遲雨說話,更是令她感到忐忑。
“卑臣無能,謝陛下恕罪。墨煙這便退——”
“好,那還是說說常霖吧。”皇帝開口。
她一時卡殼:“督……督主?”
“你與樂平王只是萍水之交,公事公辦,朕問你的問題確實有些強人所難。但你跟隨常霖也有四五年了吧。”
“墨煙承蒙督主厚愛,隨侍伺候。”
“其實朕也知道要體諒你們。”或許是看她始終一副嚴陣以待、過分拘謹的樣子,他這樣說道,“看你這麼怕常霖,朕也不會問些叫你為難的事的。”
看來是不能輕易“退下”了。
墨煙硬著頭皮跟在皇帝身後。
“回陛下,沒有什麼‘為難’的、不能說的事。督主一心為公,坦蕩磊落。”
“哎呀,瞧你。你這小孩兒的性子倒是一點兒也不像王小燕。無需拘禮。朕不過是想問問常霖進來身體好不好,有無煩憂。”
墨煙不自覺鬆了一口氣。
隨即卻又意識到自己不能隨口亂答。
她試著揣摩,努力想些周全的話。可是她並不瞭解眼前這個男人。
莫遲雨教育她“忠君”,卻沒告訴過她“忠君”究竟需不需要“技巧”——墨煙心裡認為其實是需要的。
“督主身體尚可。除了早晚偶爾害頭風,並無其他不適。”
“常霖這頭痛也是久病了,秋冬更加厲害。你要多勸他早些歇息。若是病症有加重,你可以直接去御藥房請大夫,朕準了。”
“謝陛下恩典。”
“最近京察之事、寧王叛亂之事、錦衣衛調動之事,處處要他上心……你們可一定要多多幫襯。”
“是。卑臣明白。”
“常霖這個人沒有任何毛病,只有一點兒不大好,他很孤僻。”
這難道不是一個優點嗎?
墨煙不無嘲諷之意地想:在帝王眼裡,莫遲雨的這一脾性無疑是優點。
“督主為陛下鞠躬盡瘁,不會覺得孤獨寂寥。”墨煙都有些不相信自己還能說出這樣的話。看來自己的潛力不可小覷。
安慶帝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墨煙陪他走到黃瓦東門,皇帝又說想去內東廠看看,於是墨煙只好又陪他去了內東廠閒逛。這段路程可不算近。總算,他看起來睏乏了,於是擺駕回了內城。
這一來一去,眼見著太陽竟已西斜。
她有些不確定莫遲雨是否已經離開,但她還是決定去司禮監。她到司禮監的時候,眾人正在收拾桌上如雪片般的紙張,陸陸續續離開,墨煙意識到莫遲雨是在等她。
這就足以令墨煙心中湧起一種暖和的感覺。
“聖上問了你什麼?”莫遲雨問。
“皇上問我樂平王最近在和什麼女人廝混。”墨煙不假思索地如實回答。
然而,話一出口,墨煙隨即便注意到了莫遲雨古怪的眼神。
莫遲雨的表情有意凝固在一個似笑非笑的古怪弧度。
“你怎麼回答?”
墨煙決定把事情說得更清楚:“樂平王提出去皇陵祭祖,在永福寺小住清修。皇上覺得他這樣做像是鬼迷了心竅,所以猜測是不是有什麼緣由。我當然只能回答‘不清楚’。”
“我倒是聽說了這件事,不過不知曉其中細節。”莫遲雨忽然眉心一簇,好似有所恍悟,他側過頭看向墨煙,“這主意,莫非真是你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