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權衡自己的內心:恨他嗎?懼他嗎?忍心嗎?會不會後悔?自己視他為父般愛著,乃是萬物生靈之常情,那份血脈相連之情是否因為昨日之事而衰減?
墨煙不認為自己會被他殺死。
但當時那股殺意絕不虛假。他絕不是拔劍嚇唬她而已。
然而,他到底沒有下手。
墨菸絲毫無法知曉彼時裕平王心中翻湧的浪潮之中究竟裹挾什麼。
……想著想著,她的腳步已經踏進了信芳殿。
信芳殿是皇帝登基後專門為樂平王所修的宮殿。名字取自《離騷》中的“不吾知其亦已兮,苟餘情其信芳”一句,說的是無需在意旁人不知曉吾之心,只需自知秉持心中的馥郁芳香。
墨煙走進信芳殿時,王妃正在院中散步,欣賞院中的幾盆菊花。
她上前行禮,王妃似乎沒有認出墨煙昨天也曾拜訪。或許是因為她絲毫不在意。想來也是,和那些宮裡的女官、妃嬪不同,她沒有什麼需要去經營爭奪。
“王爺還沒有起身。”她告訴墨煙,語氣溫和。
“還沒起?”墨煙失笑。
看到她顯出為難的樣子,王妃開口:“你是……”
“在下墨煙。”
“墨煙。你找王爺所謂何事,是否著急?”
王妃背後跟著的小婢女大約是她從閨中帶來的貼身侍女,因而也不認識墨煙。於是王妃便只將墨煙視作一個普通小宦官看待。這對墨煙而言可謂難得。
她笑了笑,說:“不是什麼急事。”
可是儘管這麼說了,但她卻並不像要就此離開,年輕的王妃因此流露出些許疑惑。
“我在這兒等王爺起來。”
王妃點點頭。
她沒有追問墨煙究竟為何而來,自矜漠然到令墨煙感到訝然的地步。墨煙確實甚少與高門深閨女子接觸,眼下看來,她們對於墨煙而言宛如來自另一方天地般舉止奇特。
“娘娘。”她試著開口打探訊息,“王爺他昨晚上沒休息好?”
“這,我並不清楚……”
“墨煙失禮了。”
“不、不……哪裡話。”
於是墨煙也閉上了嘴,開始欣賞菊花。這些花不知是何處進貢,花型漂亮,色澤或鮮豔如赤金、或淡雅如珍珠,猶如一捧捧堆疊折起的綢緞。
“這花若是插在娘娘耳鬢,一定更添華彩。”墨煙讚美道。
這是宮中侍從的說話之道。墨煙習以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