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的藍天下是一望無際的戈壁,冷硬的風颳起淡黃色的風沙,粗糲的環境連沙漠也算不上,亂石堆的縫兒裡偶爾還能看見一些蕨類植物,但要說動物就十分罕見了,一條筆直延伸的公路像是黑板上的直線,直抵戈壁深處,溫紙鳶坐在副駕駛上,穆斯雲充當司機。
雖然臧小禾讓知曉摩侯羅迦復活儀式的可能大大增加,但依密修會萬事求穩的做派,斷然是不會把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的,各大營地內閒置的行者和使徒們仍在不懈地挖掘地夔眾的秘密,同時也在為迎接最壞的可能做萬全準備。
那就是摩侯羅迦真的復活了。
假設真到了那一步,恐怕密修會的一部分就將曝光在普通人的世界中,引起的轟動大概不亞於前三次人類技術革命。
溫紙鳶翻著墨綠色帶著斑塊兒的古籍,身邊還擺著厚厚一摞,認真學習的樣子活像考試周前突擊複習的少女。許久之後她才收回了目光,揉了揉乾澀的眼睛,左手去拿一旁的咖啡,卻發現早就涼透了。
“我說師妹啊,咱們大老遠跑來這片荒郊野嶺的地方有啥好看的?就算留下來什麼痕跡,也早就被之前來過的行者搜查乾淨了啊。”穆斯雲絮絮叨叨地開著車,他們已經在公路上跑了兩個小時長途,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十五分,就連夕陽都被熬下去了,不過算算時間也快到地方了。
溫紙鳶沒有理會他,調整了一下室內燈,藉著光亮繼續翻閱手裡的書籍,她手裡捧著的是一本《藏地民俗見聞錄》,專門介紹著各種生僻的宗教和民俗節日。
說實話她有些難以想象這個正在開車的傢伙居然是自己那個便宜的師兄最好的朋友,明明兩個人從外形到內在都完全相反,一個心大沒心沒肺,一個有被迫害妄想症......要不是那傢伙極力舉薦穆斯雲來給她當司機,她大概會租一輛車,然後獨自一人駕駛到這荒蕪的戈壁深處。
“雖然穆斯雲這傢伙有時候神經兮兮的,但在關鍵時候他絕對是靠得住的棒小夥子!”趴在病床上側著臉,神采飛揚的離離舟如是說道。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上次跟她一起去摩休洛的兩個人現在都躺在病房裡,離離舟是“光榮負傷”,他右邊的胸腰筋膜後葉被完全切斷,連帶背闊肌撕裂,饒是以密修會的醫療手段他也得老老實實在病床上躺半個月才能基本恢復,也就是說這兩週他只能像個廢人一樣躺在床上,但就他本人來說,貌似還挺興奮的......
而臧小禾似乎人間蒸發了一樣,據說他那天晚上正巧出去執行任務,幸運地躲過了黑日的正面襲擊,但貌似是因為身體虛弱受到了驚嚇,現在躺在市裡的一家醫院裡,但具體是哪家醫院她也不知道。
“你要是想調查地夔眾的情報麻煩你找個級別更高一點的使徒行不行?就算是行者我也不嫌棄啊......實話告訴你好了,師兄我也就是個半吊子水平,你要說我老師的實力我是半點也沒學到,真要遇見險情恐怕還得靠師妹你來保護我......”穆斯雲又開始唸叨了,一雙烏黑的眼睛在夜幕下賊亮賊亮的,帶著雞賊的謹慎,經過了兩個多小時的車程後他們總算來到了摩休洛小鎮,巨大的月亮懸掛在小鎮的上空,灑下一片陰影。
“想要得到有關地夔眾的資訊,就必須要近距離感受他們的存在,甚至融入他們的生活。”溫紙鳶解釋道,她曾和離離舟臧小禾來過這裡,跟一個名叫羅索的地夔眾做交易,當天小鎮牛鬼蛇神,煙雲靡亂,而現在這座小鎮沉寂在夜幕裡,靜謐的好似恐怖電影裡的無人村。
二人步入小鎮,穆斯雲左顧右盼,像是擔心著從哪個黑暗的角落裡突然蹦出個人影兒來,相比之下溫紙鳶就顯得從容淡定的多,就好像她是師姐,穆斯雲才是師弟。
其實在獵蛇行動中摩休洛就已經作為地夔眾重要據點被行者搜查了無數遍,原本聚集在這裡的地夔眾幹部不是被抓就是被殺,其餘普通的信眾四散而逃,現在僅留下一些沒有什麼行動能力的孤寡老人還留在這裡,原本繁榮的街巷寺廟已經空無一人。
而溫紙鳶還有著“淨眼”的能力,如果真的有什麼懷揣惡意的訊號出現,她也能在第一時間發覺。
風化破舊的窗欞後藏著一雙雙警惕的眼睛,他們忌憚地望著這兩位半夜來訪的不速之客,沒有言語,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默默地看著他們的背影越走越遠。
溫紙鳶順著回憶中的路線來到了之前交易溢魂礦的院子裡,地面上積了一層薄薄的沙塵,在這種地方一天不打掃地上都能築螞蟻窩,更何況又是這種“只進不出”的結構——在蓋這座宅子的人應該還看了風水,故意把院子設計呈聚寶盆的形狀,不過現在寶沒聚到,沙子倒是聚了一堆。
這棟宅子早已人去樓空,屋裡屋外被搬的乾乾淨淨,溫紙鳶仔細地檢查了一遍,就連牆縫兒也不放過,不過註定只是徒勞的,因為此前的行者已經用神秘之印將這裡搜查了數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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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次檢查了一遍,拍了拍袖子:“去隔壁看看。”
院子的隔壁是棟小廟,寺廟裡供奉著好些旁門別類的尊者,不過姿態多為詭異,並不正統。
她上次來的時候還算香火旺盛,這些偏門兒的石像多少也能受到點兒供奉,而現在不被砸爛就不錯了。
溫紙鳶伸出手指,在一尊還算完整的笑臉佛的底座上輕輕一抹,忽然朝穆斯雲問道:“描述一下你對地夔眾的印象。”
這裡被大清掃之後,那些空氣中看不見的“線”已經被徹底打亂了,屬於地夔眾的生活圈子也徹底被埋藏了起來,她只能感受到一些很破碎的東西,像是少了很多塊、邊緣又模糊不行的拼圖,很難重新拼在一起。
穆斯雲想了想:“吝嗇、貪財、諂媚,無情無義,是一群狡猾的商人。”
這些形容像是那些遺失的拼圖碎塊,就在溫紙鳶將這些印象組合在一起,讓腦海中的影象逐漸變得清晰起來的時候,她卻感受到了違和感,於是當即摁下了暫停鍵。
為什麼這些形容詞會讓她覺得不夠貼切?
對了,她旋即恍然,是因為那個叫摩西德彰的家主。身為地夔眾的高層他在血統上應該是更貼近摩侯羅迦的存在,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卻沒有選擇逃跑或是求饒,而是以一種壯烈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那般決絕的做派就連前去抓捕......
如果他真的是沒骨頭的傢伙的話,難道不應該想盡一切辦法苟活下去嗎?
這是那個男人給她最直觀的印象,也先入為主地影響了她對地夔眾以往的看法,所以在她看來地夔眾一定是隱藏著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