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醫生怎麼說?”老達旦透過後視鏡瞄了一眼陷進枕頭窩裡的少年,雖然有些刻意的迴避,但仍是忍不住問出這個問題來。
“還不錯。”臧小禾在枕頭中掙扎無果,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他說我可以放個假了,今年也許能在家裡過個好年。”
“那就好,那就好。”老達旦悄悄鬆了口氣,臉上的笑容這才放鬆下來:“最近城裡總是有些不安寧,這家裡總得有個主人才好。”
臧小禾望向窗外,廟宇宮堡和高樓大廈交錯而落、遠處的皚皚雪山連天而立,汽車與牛馬並行,人們依舊習慣穿著傳統的服飾,向天尊們祈禱幸福安康。
這裡是拉頌,幾百年前這裡還曾屹立著一片強大的國度,而現在它衍化成了藏川的聖地,萬法朝拜,是信徒和牧民的城市,也是朝聖者旅途的終點。
整座城都散發著喜氣洋洋的溫暖,熱情風俗的歌舞,鮮亮活潑的節目,祈福的香堆高築,人擠人熱鬧非凡。廣場和店鋪都捯飭一新,五彩的絲綢飄揚空中——再凜冽的寒風越過喜馬拉雅山脈後也會變得平靜而柔和,冬暖夏涼的氣候是他再喜歡不過的了。
油炸的卡賽,香甜的奶渣,閉上眼都能嗅到藏曆年到來的氣息。
路邊女人們穿的華麗而隆重,頭髮編成小辮子或盤起來收在頭冠裡,穿著各式各樣的大袖褂子和背心,身上金銀寶飾數不勝數,貂皮坎肩金絲綢緞往身上一披就這麼逛集去了。男人倒是沒這麼麻煩,不過總歸穿的光鮮亮麗些,少不了幾個手串象牙之類的戴件兒,這並非顯擺,而是待客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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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一個個打扮的跟貔貅似的,稍微大點的小女孩兒也學著媽媽的樣子,將繁重的銀盾銀釵待在腦袋上,穿上藏青色的長袍,走在街上別提多美了。
這座以牧民為基的城市被遼闊的草原包裹,銅鈴和風馬旗在大地與蒼穹間飄蕩,寬闊的柏油馬路承載著華麗的僧車,城裡最熱鬧的並非市區而是寺院以及鄉鎮的集市,上香祈福的人數不勝數,每年的這個時候也都是寺裡的僧人最忙碌的時節,城隍廟裡的集也是大人小孩而最願去的地方。
“真好啊......沒想到還能再趕上一次過年。”臧小禾怔怔地望著窗外,忽地灑然一笑:“這世界對我還真不賴。”
車子開向了郊區,在外忙碌了一年的牧民們也會從草原深處回來,將牛羊趕到城鄉邊陲的畜牧場,這樣還能安心在家過個好年。
一路上塵土飛揚,隔老遠都能望見一片鮮活的旗幟,康巴人鮮豔風馬旗飄揚在空中,三角的小旗子印著各種圖案和密密麻麻的藏文,遠處的雪山和牧場作為背景,更顯幾分獨特的色彩。
不遠處一個年輕強壯的青年正趕著馬匹入倉,他頭上扎著紅繩,健壯的褐色面板透著紅亮來,一轉眼看見車子從遠處緩緩駛來,多吉眼神一亮,伸手高呼:“扎西回來了!扎西回來了!”
車子剛停進庭院裡,一群人就趕忙圍了過來,有男有女,他們眼裡噙著驚喜的笑,嘴裡說著嘀哩咕嚕的藏語,伸手想把臧小禾迎了下來。
“都靠後!”老達旦一聲呵斥,忙護住臧小禾,免得讓這些剛收拾完牛羊馬棚的髒手碰到他,眼神瞪的兇巴巴的:“小禾是病人,碰壞了怎麼辦?”
看著眾人自覺退開跟自己保持了一定距離,臧小禾訕訕地收回了手,但還是擠出了親切的笑臉:“大家進屋聊,進屋聊。”
馬上過年了,家裡的內飾也都粉刷一新,貼好了年畫,祭臺上各種祭品也都擺放地整整齊齊,頭割的青稞、油果、奶糕、羊頭......藏曆年對藏人的意義不亞於新年,並且更多了些宗教的寓意在其中。豐盛的年夜飯也準備就緒,整個家裡都洋溢著歡快的氛圍。
大家扯著臧小禾問東問西,阿姆炸來卡賽共大家享用,還有五穀和酥油拌成的餈粑,趁大家分食彩花飯的時候,多吉拉著臧小禾走到一邊,有些自責道:“扎西,我不小心把羊弄丟了。”
“丟了幾隻?”
“兩隻。”
“怎麼發現的?”
“前兩天發現家裡的圍欄被弄破了,點了一遍發現東圈的羊少了兩隻。”
臧小禾家裡倒是不缺羊,但這件事要是被多吉的父親知道了,多半還是會掏出自家的羊來賠償的,外加打罵一頓......念至於此,臧小禾看著發小愧疚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玩笑道:“你兩天不吃羊肉不就還回來了?”
多吉愣了一下,然後重重點了點頭:“我會把羊找回來的。”
臧小禾突然想起老達旦在車裡說的話,忙對他說道:“聽說這兩天城裡不太安全,要不算了吧......”
多吉搖了搖頭,這個憨憨的大個子認準的事兒是不會回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