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皇宮,武德殿外。
這是一座很大的御林園,園中假山流水相接,繞園而合。假山生奇樹,流水映卵石。木葉蓊鬱,錦鯉成群。月亭生流丹,飛簷雕金龍,雕樑畫棟,珠圍翠繞,金碧輝煌,極盡奢華。
佈局之精妙,得建築之神奇,歸樸之自然。
從環園流水橋上,攬一一縷清風徐行,此值五月中,疏影暗香,濃郁芬芳。抬眼間,花草從稚,碧綠青翠。有風動,花搖曳,一時千朵萬朵,如浪層疊鋪來,又似雪初降,點綴園中,甚為清麗。
一彎新月剛劃過精緻的角樓,便被周天的霧霾遮蔽。朦朧的夜色和著孤清,寂寞地壓在天空中。唯見御林園燈火闌珊,照映飛閣流丹,層樓疊榭。此時,那園中行來一老一少,便無他人。
昭帝一襲明皇龍袍在身,身形單薄,步履緩慢。平南王抱一拂塵行在後,灰暗色的長袍險些勝不住他那形容枯槁的身體,佝僂著背脊,看起來氣息奄奄。
如今到了這風燭殘年之際,他精氣神早已不在,本是日薄西山,朝不保夕之時,受託先帝之孤,護陳國之存亡,彌留而今。
亦唯恐陳國之亂,而不敢身死也。
夜是那麼地安靜,難得蟈蟈的聲音在這春花之地,愜意鳴叫。匿於浮萍滿地中,藏於碧綠明淨裡,尋不到蹤跡般,唱響生命短暫的離歌。
昭帝愁眉不展,思緒萬千,這園中怡人美景,他卻無心思賞。
平南王長聲嘆道“天用,此事成敗,在此一舉。雖有冒險,眼下,卻是最好的辦法了。”
昭帝並不想冒險,爭辯道“太爺爺,朝中亂臣賊子不少,薛乾勢力滔天。一旦不慎,葬送了這江山,我還有什麼臉面去面對列祖列宗?”
陳國的江山扛在他的肩上,責任重大,他不敢賭。
“天用,懦弱不是你該有的樣子,勇敢無畏,才能直麵人生,何況你是一國之君,肩上挑著的,是整個陳國啊,孩子,你該長大了。太爺爺老了,不可能陪你一輩子。所以這件事,你必須做決定!記住,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平南王艱難地喘出了一口氣,伸出他那滿布刀鑿般皺紋的右手輕輕撫在昭帝的肩上,深陷無神的雙眼裡流露出鼓勵,疼愛之色。
昭帝動容,那是怎樣的一雙手,瘦骨嶙峋,蒼老鬆弛,青筋暴起,佈滿老斑,繭。撫在他肩上,卻是那麼親切,溫暖。
這是濃濃的親情。
六歲成孤,同年登基,昭帝的心裡,缺少太多太多的愛。
這愛,總有來的時候。他雙眼發紅,眼裡充斥著濃烈的渴望,靜靜地看著平南王,心裡的愛在這一瞬間被填滿。他笑了,平南王也跟著笑了,露出沒有牙齒的嘴巴,恍惚之下,變成了一個慈祥的老人。
夜就這樣過去了。
第二日,太和殿朝上,群臣朝拜,卻無一人奏朝。戶部尚書朕翀等人站於前列,雖行朝拜之禮,卻無朝拜之心。
他們絕大多數人都心知肚明,這個傀儡皇帝坐不了幾日了。
朝堂之上,昭帝一身黃袍加身,頭戴盤龍珠冠,蛻去了平日清秀的稚氣,看起來英明神武,威嚴肅目。
眼見一群大臣心不在焉,禮數不持,他也不見怒,向身旁的平南王陳公公示意了一下。便端坐龍椅,一拂龍袖,英氣迫人,正聲道“各位愛卿,今日無人進奏,是因為我陳國天平盛世,人人安居樂業了嗎?”
朝中一些大臣一時竊竊私語,相互示意,臉上露出輕慢的神色來。一些大臣雖默不作聲,但臉上藏不住怪異之色。
此值多事之秋,百姓流離,天荒肆虐,怎無國事上奏。只是,上奏於一個即將退位沒用的皇帝,已無意義。
其中一些忠臣義士倒是攜奏而來,卻不妨身上的奏皆被戶部尚書,兵部尚書等人以同奏的理由要走。
此番見朕翀等人無上奏之意,心裡瞭然。但身居官職,不敢招惹勢力強大的朕翀等人,雖有憤懣之色,卻只得緘口不言,以免禍從口出,招人坑害。
也有不畏者欲上前,卻被百官擁堵,一時無法進奏,急得含恨跺地,不知該如何。
亂嗡嗡的聲音充斥在昭帝的耳中,他有些不勝其煩,便道“眾愛卿既無要事上奏,可見我陳國日日蒸上,民富國強,此乃一大幸事。”
朝中有人聽見昭帝的話,露出譏諷的笑容。很多人都將昭帝當作了一個樂不思蜀,懦弱無能的昏君。
昭帝一邊察言觀色,一邊開口繼續道“朕近日命人查明,賊人薛乾已經叛國,於幾日前逃離了梁京。即日起,革除薛乾宰相的官職,查封薛府所有財產,追回半邊兵符,並嚴格排查同流者,實施抓捕,一個不放過。薛乾大逆不道,理應株連九族。但念我陳國法度嚴明,盛世來之不易,朕必從寬赦貸。鄭翀,此事,就由你去辦。”
朝中的朕翀一聽此話,嚇得急忙跪下,他怎麼不明瞭,自己的女兒嫁入薛府多年,若是此事牽連到自己身上,恐怕是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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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哆哆嗦嗦跪在地面,用自己的官職狡辯道“聖上,微臣乃為戶部尚書,沒有權力調動兵馬抓捕叛國罪人。”
“無妨,這個權力,朕給你。鄭翀,你身為戶部尚書,也算兩朝元老了,歷來勤懇政事,忠心無二,如今宰相職位空乏,就由你繼任,不得推辭。接旨吧。”
昭帝不容置疑的聲音在朝中響起,群臣內心震撼。陳國的宰相,歷來任命的條件極為苛刻,不僅需要忠君愛國高尚的情操,還需有一定的政績和威望。畢竟,宰相的身份,象徵著半塊兵符,以及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權力。
那是一種幾乎登天的權力象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