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陽光從門裡射進,照在絕美的臉上,他閉目微聞,又低頭細酌。
盡塵輕捻手中佛珠,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倏忽,抬頭,讚歎道“入口淳,過嗓酣,清新自然,像是深山的清泉,又如花瓣中的晨露,潔淨清甜,好茶!”
盡塵眼裡帶著一絲欣賞,微微道“友人許多,茶伴難尋。喝茶令人心靜,明心見性,亦抵塵夢,萬事萬物,都是虛無啊!”
將茶盞放下,若有所思,抱拳笑道“盡塵大師言有深意,在下愚昧,煩請指點一二!”
盡塵從凳子上站起來,徐徐行了幾步,又轉身瞧著,方道“施主儀表堂堂,但貧僧觀您眉宇上立了個‘秋’字,心裡,可是有什麼罣礙?”
身子一震,他並不否認近日種種經歷,雖已放在了內心深處,卻並未消散,骨子裡對一個人的愧疚,是無法衝散的,遂直接承認道“盡塵大師真是高人也!”
盡塵微微點頭,會心一笑,又道“世間,微有一個‘情’字最難伸正義。不論是窮兇極惡之徒,還是大善之人,都擺脫不了這個命運啊……”
盡塵回到凳子坐下,將手中佛珠收回,慢慢道“施主,您此番尋上寺來,苦等一宿欲見貧僧,到底所為何事?”
忙起身,鞠躬道“盡塵大師,小生初來姑蘇鎮,對坊間的關於惡魔的傳聞實在好奇,並於昨夜亥時後見到了行兇的怪物。小生上前與那廝交手了,可惜,被它給逃了……”
盡塵平靜的臉上露出一絲震驚,趕緊抬手道“施主請坐下談……您可看出它是什麼樣子?”
坐下,微有歉意道“小生道行淺,閱歷不多,只看見是一道滿布妖氣的黑影,形似人,個子約五尺,指甲鋒利!”
盡塵微微傾著身子,望著道“施主真是好本事,能將它逼退,可見道行非同一般……”
微笑道“大師謬讚了!”
盡塵轉著眼珠,沉默了片刻,才道“施主,您見著的怪物,上代主持告訴貧僧,此乃月魅!”
有些驚訝,惑道“敢問盡塵大師,您所說的月魅究竟是什麼東西?”
盡塵淡然一笑,又將佛珠捻動,嘆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上幾代主持稱它作月魅,只因它是本寺鎮壓著的惡魔怨氣在月光下所幻化的怪物。”
聽後,低頭思索昨夜和月魅交手的一幕幕,他突然抬頭道“盡塵大師,小生不敢妄言,昨晚我遇到的月魅,並非無形,這到底是為什麼?”
盡塵盯著,慢慢道“這也許是施主您的錯覺……月魅每一次現身的地方都不一樣,若是有形,本寺上下數十位高僧,怎拿它無招!施主您也看見了昨夜本寺上空投下來的月華,也聽到了貧僧攜眾僧侶整夜唸經超度,不僅是為了鎮壓這寺下的怪物,也是為了感化月魅,讓這口怨念消散於天地!”
聽著無塵的一席話,只好點點頭,抱拳道“是小生唐突了!”
盡塵笑笑,清澈的眸子,仿若是剝開的蚌殼裡露出的明珠,潔白無瑕,藏不住任何的小心機。作為一個出家的佛家尊者,於情於理,也沒有掩藏什麼。
疑惑很多,看到這雙如此乾淨的眸子時,他似有矛盾,也許是真的自己弄錯了。
盡塵道“施主這般有禮,貧僧過意不去。出家人不在乎小節,施主請隨意!”
微微頷首,將放於桌上的茶盞捧起,再抿了一口,輕道“如此,那小生就鬥言了!”
盡塵靜靜地看著的一舉一動,面上含笑,悠悠道“施主請說!”
抬起頭,語氣微有加重,鄭重的道“小生此番前來,不僅僅是想詢問一下月魅的事——”
瞧著盡塵,發現他坐如金鐘,臉上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掛著淡淡的笑意,便繼續道“敢問盡塵大師,姑蘇鎮整日籠罩在陰暗之中,為何不直接將惡魔除去,還姑蘇萬民一片晴天……小生前來,便是想跟盡塵大師商量誅殺惡魔的事!”
盡塵笑容凝固,神色一緊,“騰”地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眼睛死死盯著,半晌不說話。
見狀,略有驚異,便問道“盡塵大師,你怎麼了?”
盡塵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長長嘆了一口氣,無奈道“貧僧沒事,只是有些感嘆。施主可知,本寺之下,到底鎮壓的是什麼樣妖怪……它叫猲狙,乃是上古食人兇獸雪狼王的後代,經歷了第三次變化,修為恐達到上萬年,一出世,只怕會引起血雨腥風,萬民水深火熱,無處藏身啊……我姑蘇鎮傾盡幾代主持之力,能夠鎮壓它,已屬不易。至於誅滅它,貧僧及寺上下眾人無能無力,也不敢去想象!”
盡塵幽幽嘆息,抬頭看向窗外,無奈之意,遍佈俊俏的臉上。
聞語,掩飾不了臉上的震驚之色,關於猲狙,他曾在古典裡見過,那是一頭其狀如狼,其音如豚的上古兇獸,具有紅色的頭顱,一雙鼠目在夜裡就像地獄的鬼火放射出耀眼的紅光。他此刻突然明瞭那昨晚遇到的月魅,不正是長著鋒利的爪子和赤紅的瞳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