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匹油光水滑的棗騮馬邁著優雅的小方步,穩穩地拉著馬車,馬蹄嘚嘚敲擊著地面,濺起陣陣沙霧。
莫天這次是用馬車來接人的,這馬車四角綴有流蘇,前頭兩盞小紅燈籠,布料裝飾皆為明黃色,是王室的尊貴象徵。
入了宮門,又換了步輦,由人抬著徑直往乾陽殿去了。
乾陽殿便是天者所在,下了步輦,由莫天領著走了進去。
顯然是進了書房,正對處掛著幾幅字畫,屋子左邊一整面牆都是書冊,書牆之前一張碩大案几,上面筆墨紙硯皆是上品,奏摺有厚厚兩疊。
天者這才抬眸看過來,他今天穿的是白色的衣裳,頗有幾分少年感,整個人瀟灑又俊俏,只是面容還是有些顯老,沒了少年人的果然和朝氣。
“阿鈴來了。”他的面上帶了少見的欣喜,雖然淺淡,還是讓阿鈴心裡有些異樣。
莫天很自覺地退了下去。
“坐吧。”他早已起身走到跟前,跟書牆相對的房間的另一側,是個簡單茶室,阿鈴隨便坐了。
面上一派清冷肅靜,彷彿是在參加一場審判。
沒了那摺扇,天者顯然是不太習慣,雖然又換了把新的,這一次是夏日賞花圖,沒了之前的冰寒刺骨,多了幾分盛夏暑意。
他拿起摺扇,頓了頓,又放下了,指尖的觸感只要相差一絲,就會讓他分心,索性便不拿了。
額角處淺淺的皺紋,微微鬆弛的面板,他的手指肉眼可見的粗糲,手腕處的傷疤細細密密,每一道都沉澱著時間的深意。
今日的天者讓阿鈴覺得陌生,沒了威勢,多了幾分柔和。
這是打算轉性,當一個好父親了嗎。
他沒有過多地說什麼,只親自動手泡起了茶。
“我可以隨便看看麼?”泡茶是個花時間的活,不說話難免會有些尷尬,她想著還不如四處看看,能更加了解這位天者。
驚訝於阿鈴的態度,他驚喜地抬頭,“當然可以,隨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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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鈴起身繞著書房晃了一圈,書架左側是天門往年的紀事,右側則是天者的手記,多是講述自己成為天門之主前的事蹟。
她只隨手翻了翻,便知道天者這些年經歷最多的就是打打殺殺,受了不少苦,渾身的傷疤大抵就是那時候落下的。
將書放回原位,案几之下掛了串鈴鐺,只有坐在此處批閱奏摺時可見,窗外的光剛剛好落在那鈴鐺上,閃爍著金屬光澤,迷人眼。
案几旁的手繪影青書畫缸裡,零零散散插了幾幅卷軸。
這卷軸擺放很有意味,相互交疊,看似分散,實則想要看下面的便得先把最上頭的一卷拿出來。
她隨手抄起一卷,徐徐展開,畫的竟是自己,那是初見時的襤褸,畫中的女子一雙明眸亮得驚人,微微笑意裡可窺百花與明月。
她嘴角微不可查地動了動,旋即眼裡便有了些淚意。
一瞬間隱去了。
剩下的也不必展開了,今天約莫是一場父女情深的苦情戲吧,這般想著。
她不再看,只回原位坐下,儀態萬千,矜貴從容。
“阿鈴,你身為公主,若想回宮,隨時可以,住處已經給你收拾好了。”天者面上帶著和煦的笑意。
“多謝。”悅耳的女聲清清涼涼,帶著冷漠和疏離。
天者的臉色好看了許多,至少她沒有再針鋒相對,能好好說話已經算是極大的進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