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那一天,下了滂沱大雨,河道里的水攜了上游的泥沙變得昏黃,那是同夕陽不同的昏黃,帶著黯淡、殘暴以及生命滾滾逝去。我只能隱約看見洶湧的河水中有個活物在掙扎,而彼時我正在老樹下靜默站立,我能做什麼呢?大喊救命啊來人啊,還是自己這個旱鴨子衝下30多級階梯穿過馬路跳入河裡,去追一個被一浪又一浪滔滔黃水裹挾而去的疑似活物?我想喊叫,喉嚨卻喑啞。我心內冷然,身上的動作卻是不減,大步地跨下階梯向河邊衝過去,一腳跨了個空,直接摔倒,在階梯上滾了幾滾,倒也不疼,待我爬起來再看河面,又一個浪濤翻過,河面上沒了掙扎的痕跡。
我想起來了,我已經死了。可我是怎麼死的呢?怎麼死的呢?我不記得了。”她的可愛圓臉上滿是疑惑,彷彿疑惑的不是死亡,而是未知。
“我只知道,我發黴了,我鏽蝕了,我被丟棄很久了,我只有一個人,我好孤單,我好無趣,我好難過,我想大聲嘶吼,我想讓他們不得安寧。我真壞。”她說著說著縮成了一團瑟瑟發抖,身上的花裙子也皺得緊緊。
熱熱兩下便爬了上樹,輕輕地摸摸她的頭,“你不是壞人呢,你是可愛的小孩子,是最乖的孩子了。”
她抬起頭看著熱熱,頰上帶淚,“真的嗎?”
“當然了。”熱熱篤定的語氣配上溫暖的笑容,讓她抽泣的聲音頓住了,悄悄往熱熱身邊又挪了挪。
“那你記得自己是誰嗎?”
“我叫月月,爸爸最喜歡這麼叫我。我家在村子裡最偏北的地方,那裡旁邊是大片大片的農田,爸爸在屋後的空地上種滿了向日葵,那是女孩子都愛去的地方,我卻不大愛去,我一直覺得那向日葵的花朵太大了,裡面藏滿了密密麻麻的蟲子,像是吃人的怪,在陽光下微笑著騙人過去然後一口吞掉。”
“我跟她們說我的想法時,她們都說我是怪人,離得我遠遠地。我很難過,只能強逼著自己靠近那花朵,融入她們。”
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圓圓的小臉突然變得猙獰起來,瞪著祁熱,“你們不是想要靈塵嗎?幫我找到死因,幫我報仇,我就給你們。”
熱熱還未答話,她開始淒厲地嚎叫起來,現在還是白天,她突然反常地狂怒起來。
“熱熱,這樣會暴露的。”
熱熱點頭應聲,迅速在她後腦勺一擊,她昏了過去,熱熱讓她靠著樹幹躺好。“我們還是要去找找她的死因。”
“嗯,我覺得她有些可憐,一個年幼的女孩子早早去世不得安息,化成人靈在這世間飽受折磨。還是要調查一番,給她個明白,讓她得到慰藉吧。”
“按她的說法,還是先去她家所在的地方看一看有沒有線索吧。”
向北行去,漸漸變得偏僻,人家也少了很多,並沒有看到一片向日葵花田,眼看著快要走到路的盡頭,馬上就要走入海海農田,我們停住了腳步,走向最近的人家敲了門。
開門的是個老奶奶。
“奶奶您好,這附近有片向日葵花田嗎?”
她用方言回答的,我只看得到她在點頭說著什麼,
祁熱大概是聽懂了,同她交談了許久,之後熱熱解釋了內容大概是這樣。
“哎呦,你們是外地人吧,這裡早就沒有向日葵花田了。”
這裡的花田早就沒有了。
“為什麼沒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