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啊,不好了,大小姐又發瘋了!”
隨著婆婆一聲驚呼,眾奴僕一擁而入,七手八腳奪走張若初手中的鶴頂紅,砍斷懸在房樑上的三尺白綾,搬出密室中燒得火紅的木炭,一股腦將她五花大綁,摁在中庭。
一披頭散髮的道士戴著牛頭馬面,揮動狗血桃木劍,點燃鬼畫符黃紙,在張若初面前又跳又鬼叫,“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身邊眾人圍在案香前,一跪三叩首,口中念著自己也聽不懂的咒語,虔誠祈福。
婆婆捧著哆哆嗦嗦的狗血,摁著目瞪口呆,毛骨悚然的張若初,掰開她的嘴巴連灌好幾碗,活生生版的狗血灌腸,慘絕人寰。
那腥臭的味道與張若初內心反彈的激烈碰撞,像經歷了一場前所未見的酷刑,她吐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好不容易緩過點勁兒,腦袋就被一口符水夾雜著古人常年不刷牙的口臭噴得頭暈目眩,噁心得她差點連腸子都吐出來。
婆婆還眼巴巴地衝她揮手指,“大小姐,您認得婆婆了嗎?”
若初抱著滿是漿糊的小腦瓜子,“我腦袋瓦特了,救命啊!”
婆婆無助地看著旁人,“這可怎麼辦啊,閣主才離開半個月,小姐就出了這樣的事,我們該怎麼交代啊?”
若初茫然地望著一眾不知所措的面孔,注視到渾身黏糊蓬頭垢面的自己,腌臢委屈大哭,“婆婆,我要洗澡,我要換衣服!”
眾人當即驚喜,“大小姐,您終於認得老奴了!”
折騰了十多天,張若初終於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實。
她內心涕淚縱橫:穿就穿吧,為什麼穿到一個六七歲女孩子的身上。這巴掌大的新身體,竟容得下她奔三的靈魂,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玩味地瞧著鏡中那張俊俏的蘿莉臉,又覺驚世駭俗,荒謬刺激。
更意外的是,這個身體原先的主人也叫張若初,是莫名其妙暈倒,醒來就變成了古代張若初和現代張若初的融合體。
她哭笑不得,“這撞了名字,也是穿越的機緣?”
她強迫自己回憶穿越前的情形,卻總是模模糊糊一團亂麻。逼得緊了,就覺有根鋸子在大腦皮層來回撕扯,疼得齜牙咧嘴。偶爾抓住一些細枝末節,又如清風拂面,轉瞬即逝。
她懷疑自己正在上演現實版的盜夢空間,只因身處重重夢境,才會記憶模糊。
於是,她綁著白綾,攥著鶴頂紅,不斷鼓勵自己,“只要下定決心,就一定醒得來,回得去。”
可是,對別人下手需要勇氣;對自己下手,需要魄力。
張若初在決心自殺與貪生怕死之間猶豫徘徊,身邊的奴僕卻被大小姐這匪夷所思的自殘行為嚇破了膽,紛紛傳言她撞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中了邪,於是就有了前面那一幕。
經過是十幾天無休止的抗爭與融合,張若初終於與原主的記憶和情感,達成和解;與這個古代社會的身份和地位,做出妥協。
因為比起穿越的不幸,她萬幸自己穿越成了大小姐,而且家境情況父慈母愛,兄友弟恭。
更何況,還有個名震天下的世外高人搶著給她做義父,對她寵著縱著不說,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飛天遁地都會滿足,用生母的話就是,“讓個沒正行的,帶出個沒正行的野丫頭!”
這位義父便是婆婆口中的“閣主”,大名慕容峰,他所掌管的逍遙閣,在江湖上揚名立萬的,不止是他深不可測的武功修為,更有他舉世無雙的書院教學體系。
逍遙閣地處縹緲峰,書院教學講求學識薰陶和德行修養雙管齊下,因而名師薈萃,能人輩出,甚至包攬過大宋王庭的文武狀元,也就順理成章享譽朝堂,受敬江湖。
若初六歲便被送到縹緲峰,陪這個傲世天下的逍遙閣閣主解悶,順便也跟著他學習受教。
穿越而來的張若初,看到慕容峰這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本事,粉絲情節異常高漲,“義父,你的武功這麼厲害,為何從不見你收徒傳教?”
慕容峰大笑,“徒弟整天纏著我多無趣,還是閨女陪著貼心。要不是你母親堅持不讓你習武,我倒想將這一身本事全都傳給你。不過你這性子,學了武功也定然天天給我闖禍,還是乖乖留在閨中做大小姐吧。憑你怎麼怎麼鬧騰,也掀不掉我逍遙閣的房頂。”
若初氣得嘴歪眼斜,“誰要學你的武功,白傳給我都不要。人人都說你的武功在南山、九機山和雪陽穀之上,誰知道是不是浪得虛名。我要想學武功,上九機山找懷哥哥都不找你!”
慕容峰笑得前仰後合,“是是是,我是浪得虛名,既然閨女都看不上,那就更不該去誤人子弟了,”言畢摸起腰間的葫蘆一揚脖子,發出愜意的享受,“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