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沿著離朱大街一路朝祁王府方向駛去。
車上,商羽一手托腮,望著窗外倏忽而過的街景發呆。
藍清竽用摺扇在她眼前輕輕一搖,歪頭問道:“想什麼呢?這般入神。”
商羽抬眼看向他,咬著嘴唇尋思了半天,問道:“你們什麼時候關係這樣好了?”
藍清竽不解道:“誰?”
商羽道:“自然是你和藍晰若了。”
藍清竽想了想,道:“本王跟皇兄的關係很差嗎?”
商羽點頭道:“當然啦!坊間傳聞,你兄弟二人勢同水火,不共戴天。還說,藍晰若本就是你攝政王殿下的掌中玩物,傀儡而已,早晚有一日,你會廢了他而自立稱帝的。”
藍清竽失笑道:“當皇帝很好玩麼?為什麼本王要自討苦吃,放著逍遙王爺不當,而去做一個極其枯燥無趣的麻煩皇帝呢?”
商羽不可思議道:“那可是皇權寶座,怎麼被你形容的跟個苦力長工似的!”
藍清竽擺弄著手裡的摺扇,道:“本就是這樣嘛,做了皇帝之後,肩上便生出了責任,既要為天下黎民謀安定富足,又要為國家社稷創萬世功績,還要為子孫後代定疆土基業,一言一行,皆有規矩,拘束的緊,不得自由,不就跟苦力長工一樣了?”
商羽只得點點頭:“大哥,你說的似乎好有道理哦,我竟無法反駁……”
藍清竽接著道:“若不是皇兄身體有恙,我連這攝政王之位都不會多做一會兒的,治民安國,開疆拓土,這些個煩死人的東西,不適合我。不過,他一日蠱毒未驅,本王就要替他照看這大堯一日,也就要不得自由一日。”
他嘆道:“但凡我有一點耐心,可以忍受得住皇位的無趣,我早接手替他當這皇帝去了,如此,他還能好好養養病,多活幾年。只可惜,我是真的忍受不了,這皇位,也就只能由他自己苦熬了。”
商羽無語道:“別人都是擠破了腦袋的去爭皇位,您可倒好,竟然不屑於篡權奪位,還把皇位看作是洪水猛獸,當真是……重新整理人三觀的紈絝子弟啊!——照你說來,你跟你皇帝老哥的關係很好嘍?但是,你平時可真沒少懟他呀!”
藍清竽眸光微黯,沉默了許時,低聲道:“其實,我並不是針對他。當年,父皇同髮妻承懿賢皇后感情甚篤,宮中三千佳麗,形同虛設。我的母親渝妃娘娘痴心錯付,備受冷落。皇后遇刺身故,父皇哀絕心死,從此再不踏進後宮半步。母妃為此憂鬱成疾,溘然病逝。”
他微眯了眸子,蹙眉道:“我討厭,討厭父皇的眼中只有他,就彷彿,他便是這世界的中心,整個世界都要圍著他轉。……可是,他也是我的哥哥,我們一同長大,一同玩耍,他曾無數次的護我、助我、憐我、惜我,我們是這人世間最親近的親人了,就算是心有芥蒂,我又如何能夠怨恨於他!”
商羽握住他的手,認真道:“此時此刻,我才算是真正的認識你了。我知道了你的喜悅和哀傷,並且,我要將這些喜悅和哀傷同你一起承擔,兩個人的喜悅疊加在一起,那就是天一樣大的喜悅,兩個人的哀傷分擔作一處,便將這哀傷融化在了溫暖裡面。”
藍清竽將她攬入懷中,說道:“真的可以麼?”
商羽點頭:“當然可以!”
藍清竽道:“其實,這些話,我在很早之前就與你說過。”
商羽眨巴眨巴眼睛,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來了,是在南疆時!小書生說過,他的父親偏愛大娘和哥哥,不喜歡他。”她抬頭,十分放肆地捏住藍清竽的下巴,嘿嘿笑道:“——小書生,原來,這些話都是真的呀!”
藍清竽裝模作樣地一拱手:“小生豈敢誆騙於大王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