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玦猴子一般爬上樹梢,枕住雙手,翹起二郎腿來,搖著小腳丫,輕輕哼道:“聽。漠漠雲天水色青。蓮花塢,採藕小舟行……”
男孩坐在柳樹下,仰頭問道:“你唱的是什麼,還挺好聽的。”
謝玦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朝下道:“好聽吧,我也覺得好聽。”她神色微黯,道:“這是我母親最喜歡哼的歌。母親生下我後就去世了,爹爹便把這首‘歸字謠’教與了我。從小到大,無趣時,我都會一個人坐在水邊哼唱的。唱著這歌,就彷彿看到了母親。”
說著說著,她又開心起來了:“爹爹說,他們就相識在一片荷塘裡,母親哼著歌,坐在舟頭採蓮蓬,她美極了,像蓮花一樣的嬌俏,爹爹站在另一條船上,當時都看傻了。哈哈!”
男孩喃喃道:“歸字謠,歸字……”
湖面上遙遙飄來一艘小船。
男孩站起,喜道:“是師父師兄接我回去了。”
小船乘風而至,霎時已到岸邊。
男孩躍上船頭,對著小船道:“走嘍,回家了!”
謝玦跳下樹梢,失落道:“你走了,還會不會再回來?”
男孩未及回答,小船就已御風駛出了很遠。
謝玦忽然想起了什麼,急奔跑至湖邊,一直行到湖水漫過了腰部,衝著小船大喊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等了半刻,不見回話,就在謝玦以為他不回答了的時候,男孩突大聲回答道:“哈哈,我——不——告——訴——你!”
謝玦立在水中,想象著男孩此刻略帶得意的暢快模樣,他終於為自己被扒光光這件事報了仇。
她謝玦也被他給耍了一回。
他們倆扯平了。
謝玦伸手拂向頸間,按了按襟內的豆蔻小石,呆了半晌,走出水岸。
她坐回老柳樹上,蕩著腳丫,眺望向湖面。
一望千里的風塵湖上,沒有一絲波紋,平靜的猶如一面銀鏡,映照著四周圍的青山淡淡,薄霧靄靄。
男孩走了,沒有湖面留下任何痕跡,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謝玦趴在樹上,曬著太陽,沉沉睡去。
……
這麼多年過去了,趴在樹上睡大覺的女孩兒長成了手持狼牙棒的瑛妃娘娘,而當年那個一臉壞笑著大喊‘我不告訴你’的男孩,此刻,就在她的眼前,同她咫尺之遙。
“你還跟著我做什麼?怎麼,你也受傷了?我這裡可沒有多餘的藥給你吃。”
顧雲莊忽然扭頭,滿臉嫌棄地打斷了她的回憶。
謝玦笑了,這人還是如此刻薄毒舌,跟小時候一樣。
顧雲莊斜頭問道:“傻笑什麼,是傷著腦子了麼?要沒事就回家去,祁王府可不管飯。”
謝玦搖搖頭:“我不吃祁王府的飯。——我只吃你。”
顧雲莊瞪大了眼睛,聽傻了:什麼虎狼之詞!這女人,也太直接了吧……
他想了想,於是冷著臉道:“我同你素昧平生,你、你如何糾纏於我?”
謝玦說道:“我們見過面的。”
顧雲莊不耐煩道:“不過兩次而已。”
謝玦搖頭道:“三次。”
顧雲莊想不起來第三次是什麼時候,皺眉道:“胡說八道!”
謝玦伸手扒向顧雲莊的上衣,顧雲莊急忙反抗著向後退道:“你個瘋女人,扒我衣裳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