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鴻漸眼看著壺中美酒竟為商羽的一張嘴給糟蹋殆盡了,一時心疼至極,顫聲叫道:“我的酒!你這女娃娃,奪我美酒,忒可惡!”
商羽打了個酒嗝,皺著眉頭急用手扇了扇這味道,搖頭道:“這……什麼酒?真難喝!”
陸鴻漸指著商羽憤然道:“如此好的九竹春,你喝不出,真真是暴殄天物,白白浪費了我的好酒!”
商羽搖搖晃晃的立起身來,噴著滿嘴的酒氣,道:“看樣子,老先生也是一個愛、愛酒之人,那,我且問你、問你……你可知何為好酒?”
陸鴻漸鼻子一哼:“你個小娃娃知道?”
商羽跟在流花川身邊這麼多天,別的不知曉,就光聽他說這‘酒’字了,品酒的學問她此刻能說出一大筐來,又見陸鴻漸好這一口,於是心中便算計上了。如若她能同老先生以酒結緣,說不定他一高興,就順手救活了小書生呢。
她搖頭晃腦地跟個老學究似的道:“這品酒之道嘛,你且聽我細細說、說來。凡世間之酒,過柔則失味,過烈則失綿,過甘則失清,過淡則失純。世之萬態,皆講求恰到好處,少則缺乎,過猶不及,失之毫釐,謬以千里,凡所完美無缺之物,都從此一‘恰’字而出。”
陸鴻漸嗯了一嗯,道:“沒想到你這娃娃人小,懂的倒是不少。那你說說,這世間之酒,誰能擔當得起這恰到好處的一個‘恰’字?”
商羽誇誇而談道:“紹揚女兒紅太柔,熙州竹葉青太淡,畹徽花雕酒太秀,薊縣茅臺太貴,河西汾酒太酸,唯有這西川的高粱紅,熾灼而不失綿勁,粗獷中帶著醇香,有西北漢子的豪爽氣勢,辛辣濃烈至極,土味十足,胸懷天下,當稱得上是酒中之‘恰到好處’者也!”
“好!”陸鴻漸拍手稱讚道:“世人常以高粱紅為川人村野的俗下之品,豈不知酒無貴賤,水有甘苦。西川之水清而甘冽,最宜釀酒。而川生高粱,細膩香甜,所釀之酒醇柔濃郁,品色極佳。西川土清,味爽,以此入酒,才當是天人合一,九州入樽,酒意全出啊!”
他激動得黑白鬍子一顫一顫的,朗聲大笑道:“不想今日還能遇一酒中知己,實在是快意至極,人生得意,當浮一大白也!”
商羽趁熱打鐵道:“既為知己,那您就先替知己我救活了小書生,然後咱們再一起論道酒國,飲個盡興,如何?”
陸鴻漸忽收了笑意,搖頭道:“不如何。一碼歸一碼,規矩不能破。”
商羽氣結道:“您怎麼還記得您那破規矩呢!好,既然是說到了規矩,那咱們今兒就掰開了揉碎了,來講一講這規矩。三不醫……您說的,活人不醫,對不對?”
陸鴻漸一捋鬍鬚道:“正是。”
商羽一指齙牙哥,道:“您看看他那樣,既沒進氣也沒出氣,怎麼能算是一個活人?”她掰著手指頭道:“這條過了,下一個,死人不醫,是不是?”
陸鴻漸應道:“不錯。”
商羽攤手道:“可是他還沒死啊!您剛剛才說的,他還有救,死人怎麼能有救呢?”
陸鴻漸沒有說話。
商羽再問:“第三,半死不活之人不醫。除了以上這三種人,剩下的你全都醫,對吧?”
陸鴻漸略有興致的看向她:“嗯,老夫是這樣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