玎玎——
瓷勺輕碰琉碗,發出了一聲悅耳的響音,清脆如玉碎。
程陌雲緩緩睜開眼睛,模糊間,看到一個人影正坐在床頭,手端藥碗,將瓷勺中的湯藥放於嘴邊輕輕吹了一吹,再送入了他的口中。
一股子苦味立時滲透遍了他口腔的角角落落,程陌雲皺眉,微咳了一咳。
“很苦麼?”人影關切問道。
程陌雲點點頭,反應了半晌,驀地驚呼道:“歡歡?!”
時歡拿了一顆棗子含入他嘴裡,道:“這村郊農舍比不得王府,沒有蜜餞甜品之類的精緻吃食,只尋來了這棗子,將就一下,先喝了藥再說。”
程陌雲自小就最怕吃藥,嫌那湯藥太苦,非要和蜜餞果子一齊入口才行,時歡怕他今日又會膩歪耍賴,故而早早就先問這家主人要來了一碗棗子,以備此刻之需。
程陌雲很吃驚,他從沒有見過如此和顏悅色哄他吃藥的時歡。
像往常,時歡一定是要捏住他的鼻子,十分暴力的把整整一碗湯藥灌進他口中,灌完之後例行公事的往裡面塞一顆蜜餞,而後就一臉不耐煩的揚長而去了。
今兒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探頭看了看,沒有哇……
時歡又舀了一勺湯藥,送上程陌雲的嘴邊。
程陌雲呆呆的看著他,張開嘴喝了進去。
“咳咳咳……”
他只顧著發呆,這一口藥就不知道嗆到哪裡去了,咳噴了滿襟被的水漬。
時歡忍了半天,蹦出一個字來:“笨!”
程陌雲想要伸袖子胡亂擦去這水漬,卻不想忽牽動了腹間的傷口,只覺一陣割肉巨疼,他倒吸一口涼氣叫道:“哎呦!”
時歡急忙按住了他亂動的胳膊,用手巾擦了擦水痕,哼道:“知道疼了?那就別亂動,專心喝藥!”
程陌雲耷拉著腦袋:“哦。”
不知是不是因為受傷而精神不濟,他今日出奇的乖巧聽話,也不嫌藥苦了,時歡喂一口,他就喝一口,簡直聽話得都不像那個正常的程陌雲了。
喝完了藥,時歡給他掖好被角,便欲走出。
程陌雲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急忙問道:“那個……歡歡,謝大姐呢?”
時歡臉色兀然一黑:“剛醒來,便這樣火急火燎的問那女人,程陌雲,長本事了,你可真行!”
程陌雲平白地捱了一頓訓,一時支吾道:“我沒……我不過只是想問問而已……”
時歡沉默了一會兒,冷冷開口道:“我去追尋那巫童,沒有找到人,不敢久出,便趕了回去。那女人在竹林作了記號,我循著記號一路跟來了這裡。她將你安置在這農家,見我回來,便走了。”
又停了良久,他白了程陌雲一眼:“你招惹的可真是一個好女人!她竟然不顧得男女大防,給你寬衣解帶,上藥包紮!還有沒有一點廉恥心!”
程陌雲藏在被中的手指暗暗拂了一下腹間的包紮處,掩不住的歡喜道:“是她給我包紮的?”
時歡煩怒道:“你竟還這般開心!她給你寬衣解帶,你很願意?!”
程陌雲嘟囔道:“我又不是個女人,給人家看看身子有何妨?謝大姐還沒嫌棄呢,我又有什麼可說的。再說,你不還跟女孩子一起睡覺了麼,我這點事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