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姚煦原本的設想中,艾易很可能會躲他一段時間……他完全沒料到她今天會在這裡等他。
她表現得那樣平靜,像是早就接受了庭審的結果。
想想也對,她就是這樣一個一步三算的人,猜到這種事情很正常。
比起這個,姚煦更好奇的是,他明明是走側門出來的,法院有好幾個側門,她為什麼能準確無誤地等到他。
這個門平時沒什麼人走,正對著的街道上也很安靜,除了他們並無別人,一輛馬車慢悠悠地駛過,車輪在積雪的路面上壓出鮮明的痕跡。
在這樣寂靜的時刻,姚煦回想起剛才庭審的場面,無可奈何的疲憊感湧上心頭。
他的理想是用法律將赫丘改造得公平公正,十年前,他在姚燦那樣的年紀時,熱血沸騰對他哥哥說了一番豪言壯語。
姚然沒有打擊他,只是點點頭,說,“起碼,你能做你想做的事。”
當時姚煦沒聽懂哥哥的潛臺詞,現在他沒那麼年輕了,時間告訴了他一切,姚然想表達的意思是,就算結局不如人意,起碼他經歷了比較好的過程。
他的理想在現實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他和檢察官前前後後在這個案子上花了近三個月的時間,力求給孟安男爵定罪,最後呢?
權勢讓陪審團寂靜無聲,金錢和威脅甚至能讓證人當庭反水,讓警備隊的隊員替孟家抹消證據。
他也好,警備隊的周乾隊長也好,艾易也好,加在一起的力量也太過渺小了。
他的無奈、疲憊大多來源於此。
艾易默默地吃完了一整塊巧克力,把沒動過的那塊裝進袋子裡,她覺得姚煦現在可能吃不下。做完這些,她抬頭衝他笑了一下。
姚煦看在眼中,他似乎嗅到了比巧克力更甜蜜的味道,這種時候,她的笑容比往常對他更有吸引力。
不由自主地,他想起了臥室裡的那個吻。
但他沒有放縱自己付諸實踐,只是走過去把女孩擁入懷抱。
艾易明顯愣住了,她貓兒一樣柔軟的身體僵硬了好幾秒,姚煦並不在乎,他把下巴壓在女孩的肩膀上,她綢緞般順滑的發擦過他的臉側。
片刻之後,他貼在她耳邊喃喃地說,“艾易,對不起。”
溫暖的氣息讓艾易耳尖一陣發燙,想著自己得做點什麼安慰他一下,於是,她拿著巧克力的手臂環住他的腰,抬起空著的那隻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姚煦把她擁得更緊了,對不起,你費心費力做了那麼多的安排,我卻沒能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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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易小姐。”顏連雲很不自在地攏了攏身上的斗篷,一方面是因為寒冷,一方面是因為他不太喜歡艾易。
有外人在的時候,他們兩人一直裝作不認識,顏連雲甚至偶爾會幫自家主子說話,在其他人面前嘲諷艾易兩句。
他主子是姜家大小姐姜玫,準確點說,是姜絨公爵的私生女,據說是姜絨公爵纏綿病榻之際再三請求夫人安卿卿原諒他和他出軌生下的孩子,這才把她從下城區接回姜家。
安卿卿女公爵答應了丈夫臨終前的請求,她能容忍姜玫的存在,卻無法容忍那個跟她丈夫勾搭在一起的女人,故而不斷派人查詢她的下落,企圖殺了她。
另一方面,姜玫也派顏連雲暗中尋找自己的親生母親,但等顏連雲找到她的時候,她早已墮落成了一個髒兮兮的酒鬼和賭棍,反而藉此敲詐勒索顏連雲,讓他給自己搞些錢來揮霍,否則就上門去找姜玫認親。
在姜玫的想象中,母親是溫柔美好的存在,顏連雲不想讓這個瘋女人破壞她的幻想,所以貼了不少錢進去。
恰在此時,安卿卿女公爵的人也打聽到了她的下落,準備痛下殺手。
這就不是顏連雲能阻止的了,他有想過乾脆放任不管,有這樣的母親只會玷汙自家小姐的名譽,但姜玫每隔一段時間就向他打聽此事……反覆掙扎後,他在某天跟艾易做了筆交易。
貧民窟是地下之王的地盤,夜梟他們想把一個人藏起來太容易了,但此事涉及姜家,艾易專門跑去問了一下游隼姜放)的意思。
姜放聽她說完,無奈地往沙發上一躺,回憶起了曾經,“在這事傳出來之前,我爹和我媽是公認的模範夫婦,當然啦,沒有嬴覺公爵和他夫人那麼甜蜜,但我媽一直引以為傲,所以這事對她的傷害可想而知。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也沒虧待玫兒,我以為她心裡已經放下了,真的是……就答應顏連雲吧,找個機會把人送出赫丘,從我賬上劃一筆錢給她生活,哪有兒子希望自己母親手上沾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