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像是靜止了,如果看不到那些偶爾飄散下來的微小冰晶。
我想要回頭跟同伴們湊在一起,找一找安全感,可是整片的河面覆蓋著一層白霜,除了我自己以外,並沒有人露頭。
這就奇怪了,大家依次從最邊兒上的那個洞穴鑽出來的,沒人練過什麼“龜息功”,一口氣屛不住更長的距離,應該都會選擇在這裡換一次氣的啊!
我把頭縮回河水中看了看,下面也空無一人,沒了他們的指引,我一時間也分不清究竟來路是哪個方向,到了這兒再想返回頭去,根本就不可能!
但是他們不會刻意的躲開我啊,難道是速度全都比我快,已經提前從這河裡爬了出去?
我眯著眼分辨不出東南西北,只好漫無目的的在懸浮著的冰渣間摸索起來,我發現這裡的河面寬得像個湖一樣,怎麼也找不到邊際在哪裡,而且在看不透的遠方,我總覺得隱約的透露出了幾絲光線,但忽明忽暗的還在變換著角度,我想了想,那該不會是隊友們打著的手電吧?
很意外的,我半個身子浸泡在水裡,卻沒有感覺到過多的寒冷。趕忙的朝著閃爍的光亮游過去,雖然勞累也察覺不到,但好長的時間過去,那個光亮依舊藏在若有似無的遠方,我像是在原地掙扎著,永遠也到不了眼睛中的那個地方去了。
“耗子哥?大明星!”
我張開嘴呼喊了起來,等了一會兒,意料之中的沒人理我,我是被這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給困住了!
我不清楚其他人去了哪裡,正當我一籌莫展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的時候,忽然之間,我在一片冰霜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全身都跟著戰慄起來:
他的脊背被一根長扁擔壓彎了,走起路來晃晃悠悠的,一邊挑著的竹筐裡還漏下了幾滴水。
他努力伸著脖子朝四下裡吆喝著,雖然聽不到聲音,可我知道他嘴裡在喊些什麼,那個婉轉的曲調在我聽來,就是童年裡的一首歌——
“磨剪子哎——鏘菜刀——”
我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確認沒有看錯,眼前出現的這個身影,是老劉啊!
“爸爸?爸爸!”
我喊出這兩個字來,眼淚唰的一下就跟著流出來了,時隔多年,他的模樣只能出現在我的夢境當中了,而這個搖搖晃晃挑著擔子的聲音,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看錯的,那就是磨鐵匠劉建國!
我伸出手去想要觸碰到他,可在我之前,另一隻手已經伸過去扶穩了搖搖晃晃漏了水的竹筐。
那隻手很小,伸出那手的是個一蹦一跳的小女孩,她扶正了竹筐中的水盆,緊跑幾步跟在老劉的身邊,拉著他的衣角撅著嘴撒嬌,她的嘴裡一定在和我一樣喊著:
“爸爸,爸爸。”
我心裡難過的像剛碾過了一層玻璃渣子,這個畫面我好熟悉,也好懷念,我多麼多麼的想要回去這個畫面中無憂無慮的時光,老劉身邊那個跑來跑去的小女孩,就是當年的我自己。
然而這個景象已經過去了十來年了,小女孩長大成人,卻再也沒向誰這樣撒過嬌,老劉已經入土為安,永遠也扛不起那副老舊的扁擔了。
我覺得自己一天比一天想他,尤其是在我看到了他和劉晚庭在一起的那些夢境以後。
在我的心裡,夢中那個還沒老去的劉建國,是屬於劉晚庭的,他是一個陌生人。
屬於我的那個他,就是記憶裡那個老實憨厚的爸爸,他那麼平凡那麼窮,可他只是一個會磨刀的老劉,他只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