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窮盡了畢生的演技來扮演一個被炸傷的可憐遊客,我不知道周圍的人是什麼表情,反正男女老少一瞬間全驚呆了,他們大呼小叫著圍過來檢視我的傷勢,大明星畢竟也是演過電視劇的,哭得比誰的聲音都大,他扔了烏克麗麗撥開人群捂著我的腿,他的手都顫抖著。
“六子!六子啊!你還那麼年輕,我怎麼向你父母交代!我不該來這裡,不該貪玩不該喝酒的!”
……真不愧是老戲骨,真像啊!
“都怪我們!”一群粉絲趕緊就自責起來,“去部隊!這裡最近!”
“可旅客是進不去的吧?嗚嗚嗚六子啊我對不起你!”
“有我們在!”
我心說太好了,等的就是這一句!
李副官把車開了過來,然後大開著車燈狂按喇叭,載著我、後面還帶領著一大群酒精上頭被大明星煽動著的當地人,我們聲勢浩大的沿著廢棄的公路穿過了那塊“遊客免進”的牌子。
外面的人在怎麼協調我聽不清楚,總之吵吵嚷嚷混亂的像漿糊一樣,李副官急得不行的樣子一個勁兒的拍打著喇叭,最後那個兵哥哥開了車門看到後座上全是一片血,我半睜著眼睛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眉頭一皺,朝崗哨揮了揮手——
我們把車開進去了!
天色很黑,外面看不到裡面,過了哨崗我急忙爬起來向窗外張望,土包之上什麼都看不清,公路再往前還有很遠很遠的路途,我沒發覺這段路哪裡有坍塌的情況,1978年這段路沒有禁用之前,車子可以從省道一直開上土包,然後盤山而升,到達一個未知的地方。
大概在半山腰的位置有幾點燈光亮起,那個部隊醫療所似乎就坐落在那兒,我們怎麼辦,直接開溜嗎?我這腿根本就完好無損,醫生一來我可就露餡了啊!
“把車燈關了,所有能亮的東西都關了,放慢速度,把路偏過去——對對,慢慢的偏離主道……再偏……漸漸消失……好好!”
大明星累的伸著舌頭一陣狂喘,身手敏捷的回到了車上,我扭頭一看,不對啊我們已經不在公路上了,怎麼那邊路上還有車燈亮著?還緩緩前進著?
“拜拜了可愛的牧民們!”大明星長舒一口氣,“喝多了的人真是可愛,他們以為木板上扛著的人是你,而上面的女人手裡正抱著探照燈睡的很香,所有人都以為,那燈是給他們走夜路用的!”
“……你該進特工科的。”李副官回過頭來,由衷的感嘆了一句。
我們不敢開車燈,不敢發出任何一丁點兒動靜來,也許部隊裡的人發現上當會展開搜尋,也許那些牧民沒走幾步便醒了酒,自己想辦法回去。四下裡一片漆黑什麼都沒有,由於這兒是土包之上,我們看不到路害怕會栽下高坡去,只能放慢了速度,一點一點的摸索著,一點一點的遠離部隊看守的範圍。
這裡的山風明顯要比底下大了好幾級,我一身的羊血開始散發出讓人作嘔的腥味了,稍微開啟一點點窗戶,外面的夜風灌進來,居然像吹起了哨子式的,發出了尖銳的嘯聲!
這嘯聲接近於鬼哭狼嚎的那一種,我透了一會兒氣還是把窗戶又搖上了,萬一外面真的有什麼動物的咆哮夾雜在風中,誰也沒法兒聽出來,我身上全是血腥味兒,說不定真的就引來了什麼萍萍口中死亡谷的怪物!
黑暗中就連方向也無法辨別,李副官掛著一檔的速度開出去三個多小時,山腰上的燈光無論從哪個方向都已經看不到,我們應該出離了公路很遠的距離,至少已經從大土包繞進了群山之中,但具體身在那座山,完全無法得知,只能停了車,期待著第二天的太陽昇起了。
大明星真的是費心費力太過勞累,上了車就癱在一邊睡了個天昏地暗,李副官也趴在方向盤上打起了盹兒,我渾身黏糊糊的羊血花了一夜也沒擦乾淨。夜盡天明,太陽躲在高原的地平線以下還沒看到,最早亮起來的是左前方散發出光芒的群山。
我開了車門,在晨風中吹散著一身的血腥,左上方的山峰佈滿了白色的冰晶,晨曦之光給它們鍍上了一層閃亮的光油。等到太陽不再躲著我們、光芒終於透過群山的縫隙灑落進來以後,我們發現連夜摸黑溜過來的這地方裸露著大量的岩石,那什麼部隊啦崗哨啦徹底從視線裡消失了,這兒,是一片群山環繞的荒蕪之地。
腳下的高原凍土硬邦邦寸草不生,其間的龜裂縫隙非常深刻,像是一把利刀劃傷了大地的面板,只不過從那裂縫中湧出來的不是鮮血,而是一絲若有似無的煙塵——
這是太陽的光熱把夜間凝結在深處的寒冰逐漸蒸發了。這兒原本應當是個沼澤,凍土深層是貯存著凝成了冰的地下水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