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宋大拿的資料”,一路上遭受了不少的虐待。不僅泡過水,還有些陽光曝曬發黃的印記。那是被一個叫做“老九”的人揣在懷裡帶回來的。
他們究竟經歷了怎樣的波折、以及作為隊長的宋大拿本人在哪裡,我們全都無法得知了,當那個老九出現在錦夜門口的時候,茶館夥計一度還以為那是個走錯路的流浪漢。後來認出來是他,大家把重傷的老九送去醫院療養以後,他整個人就此陷入了一種癲狂的狀態,直到現在也沒有清醒過來。
冬爺帶著我去療養院看望了一次老九,我從來沒有見過情況這麼特殊的瘋子:
他的頭髮綁成了許許多多的小辮子,乍一看像個七十年代的搖滾歌星一樣,可是他的臉上有很多至今也無法消退的紅腫斑點,那是在嚴寒下所經歷的凍傷留下的,他的左手無名指以及右手的中指和拇指都沒有了,縫合的截面非常難看。護士告訴我,他的那些根手指頭凍傷太過嚴重已經壞死了,老九也許是防止壞死的組織擴散、也許是遇到了極度惡劣的情況沒有食物,總之,他把自己的手指頭咬下來吃掉了,他們給他做檢查的時候,在他胃裡發現了自己的骨頭渣子。
老九整個人的體態都變得極度扭曲,這種扭曲讓人看起來很不舒服。當冬爺推開門的時候,他靠在一側的牆角,掂著腳尖伸直了斷了指頭的手,拼命的拉長身軀想要延伸得更高,可是他的腰處在一個擰向一邊的狀態,遠遠的看過去,老九似乎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可以盤起和伸展的蛇。
單是這麼看上一眼,我就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全都立了起來,而當我們跟他說話的時候,他的語氣和腔調就變成了一個女人。
這種情況詭異的讓人噁心,他那樣一個外貌,想要把身體給掰斷似的扭曲著,一開口,從咽喉處卻發出了尖銳的女人的聲音!
以一個男人的聲帶去刻意偽裝成女人,他並不是專業的配音演員,所以一聽上去,那聲音就假的厲害,如此一來就更顯得可怕了。
“老九,你還記不記得我?我是冬煌,咱們一起釣過魚的。”
“啊~咿呀~”
我又是一身雞皮疙瘩,這腔調讓我想起了耗子哥愛唱的戲。
“老九,你看這是幾?”
小王爺伸出一根手指頭在他眼前晃了晃,而老九卻從始至終答非所問,看得出來,他的思路非常的混亂,無論是以前的熟人還是療養院裡天天見面的護士,他誰也不認識了。
在療養院耗費了一整個上午的時光,我們也和之前的探病者一樣,在這個人的身上一無所獲。臨走時,小護士考慮了再三,拉著我們來到了辦公室,播放了一盤老九剛開始住院的時候,監控錄影中留下的一段畫面——
剛送進來的老九身上被幾條麻繩五花大綁著,即使這樣,他也在擔架上掙扎的厲害,那個時候他還會說人話,但也是捏著嗓子的尖聲。倒回去反覆播放了幾次以後,我們終於聽出來,他嘴裡不住的重複的話語中,有一句應該是“偷走我的腦子、偷走我的腦子”,其他的喊叫中夾雜著各種怪音,我再怎麼支著耳朵也聽不明白了。
腦子是長在人類頭顱中的東西,他為什麼要用一個“偷”字來形容,而什麼東西又會對他的腦子產生偷竊的念頭?
小護士湊到我們的耳朵旁偷偷的說道,眼下這個無可救藥的老九的狀況,看起來像是被蛇精附身了。
“蛇精”嗎?
是啊,那些封建迷信的東西,應該是喜歡吃人腦子的。
我身上的雞皮疙瘩直到走出了療養院,還是沒能消退下去,老九真的很像個被妖魔鬼怪附身的瘋子,而從他身上,我們是怎麼也想象不出來,這支尋找大掌櫃的先鋒隊,究竟在崑崙山遇到了什麼樣的鬼遭遇!
“么妹,怕嗎?”
冬爺察覺到我有些打哆嗦,幫我把棉衣的領口收了一收。
“怕。”
我誠實的點點頭。怎麼能不怕呢?即將前往崑崙山的我們,是勢必會遇到同樣的情形的,說不準幾個月後,我們就要和老九成為病友了。
“但是,再怕也得去,無論如何,我得去面對藏在山裡的那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