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開船技術可謂是登峰造極,抽風一樣的行駛了十分鐘後,船尾被我硬生生抖掉了兩顆螺絲,掉下去一大塊鐵皮板,緊接著掛在船側的工具包也掉進了海里,救過我們也害過我們的船頭燈,不堪顛簸,最終也“咔”的一聲離開了我們。
馬上這艘快艇就要在海邊上自行解體了,我卻掌握著方向盤越開越來勁。噪音這麼大,也可以當作是它在代替我們呼喊隊友不是?一路上始終不見冬爺和開船大媽他們的蹤跡,他們應該已經安全的抵達了小卷毛的船隻上了——
我剛想著他們可千萬別沒挺過風暴結束,眼睛掃過前方的島岸,赫然看到了一個躺在海水中的人!
馬上快艇就要從他身上開過去了!我喊了一嗓子絲毫沒得到回應,事態緊急,我就算急轉彎都可能會把船尾打在他身上,情急之下只好一把拔出了啟動鑰匙!
發動機轟然停了下來,我預感它是再也打不著了,怪人身邊的貓咪被慣性帶的全飛了起來,又被擋風玻璃攔住,擠成一團摔在我的腳邊,我心繫著水裡那個人的安危,趕緊穩住了身形,貼在玻璃上一看——
船都停到眼皮子底下了,他怎麼還是無動於衷呢?
該不會是個死人?我邊起身準備下船邊想,不對不對,如果死了,該隨著海水飄遠才對,怎麼能游泳似的恰好停在這個位置呢?
大家腳上泡起的褶皺還沒恢復,又一次踩到了惱人的海水裡。我喊了那個傢伙兩聲依舊是沒有回應,湊近了一看,他是臉朝下趴在不算深的沿岸海洋中的,露出水面的只有他的頭髮、背部、還有衣服,很顯然,他這個狀態早已被溺死了!
之所以屍體沒能被水流帶走,是因為他的身上還拴著幾條麻繩,繩子捆住了他的手腳讓他無法掙扎,另一頭固定在岸上的一塊凸巖旁,這分明是什麼人犯下的一場蓄意謀殺啊!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袖馬褂,顯然不是我們熟悉的任何一個人。怪人愣了一愣,走過去推了一把屍體,在浮力的作用下,那個人晃了晃,像翻身一樣轉了一面朝上,露出了他慘死的面孔——
“剛死沒多久。”
林醫生探身看了看他的眼睛說道,然後又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一副非常勞累的樣子。是啊,我們這一路上光他驗屍都經歷了好幾次了……
這具屍體的眼睛瞪得非常大,眼珠簡直要從眼眶裡掉出去似的,他的鼻孔和嘴巴也張的很大很大,他在臨死前是在極力的渴求著空氣,他的整張臉都被泡到變形,感覺五官都要從滿是海水的臉上融化流下來了!林醫生說他剛死沒多久,不久前這裡的風暴是將大半個晉卿島都淹沒了的,那麼就是有人將他捆起來,慢慢的讓他享受臨死的感覺,直到海水徹底沒過了他的腦袋?
這也太他媽殘忍了,海洋上任何的死亡都可以做成“死無對證”,既然決定要了他的命,幹嘛還不給這個可憐的傢伙一個痛快呢,到底是多大的仇恨?
林醫生還是在揉捏著他的太陽穴,我突然反應過來他是不是又開始頭痛了?有哪段記憶被喚醒了嗎?
“這個人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他的名字是不是叫做……【老軌】!”
我被嚇了一跳,林醫生停頓了一下,伸手解開了屍體那件黑馬褂的第一個紐扣,那裡有一片位於喉結下方的深色面板。
老軌,他真是鯊魚號上的老軌!他在蓬萊被三千童子抓去做苦力,順道給去除了發音器官,那樣的大苦大難之後,他都能活著回到外面的世界,怎麼就被極其慘烈的謀殺了呢?!
“不對啊,咱們在南海也見過他一次,他……他不是被關在了那個黑大個兒的船上嗎,咱們和伍書喜告別的時候,從船身的窗戶裡還看見過他招手來著,怎麼他能死在這兒?”我看著怪人一臉茫然,想起那個時候他還坐著門板在海里漂著,又把目光轉向了林醫生,“你的記憶沒錯,這就是咱們認識的那個【老軌】,關鍵是他不該死在這裡啊,他該在黑大個兒的船上……”
我一下子閉上了嘴巴,我們三個相視一眼就明白過來:那條船也來了,伍書喜和黑大個兒的船隻已經從另一個方向抵達了晉卿島,知曉南海秘密的三位老船長,終於是齊聚晉卿了!
我們知道鯊魚號的人被李柏山帶著,跟伍書喜打過照面,但為什麼其他人都不見了,偏偏留下了一個老軌呆在黑大個兒的船上,我還記得當時從船身窗戶裡看到他的情形,他看見了我們是非常激動的,一半拍打著窗戶,一邊拼命的揮著手,而我們上了那條船的時候,他卻沒有出來跟我們見面。
看來老軌更像是被囚禁在那扇窗戶之後了,現在,這個倒黴的囚犯離開了船艙,卻又被活活淹死在了風暴裡。
我不忍心再去看他,拍拍怪人想清他把繩子都切斷,讓老軌以一副自由的身軀隨著浪花入海為安,怪人卻沒動彈,他撓撓頭髮說道:“在出現風暴的天氣裡,把一個大活人捆住,眼睜睜的看著他慢慢慢慢的被淹沒,然後死亡,老軌這是一條‘誘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