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潭門鎮的時候,已經是寧靜的深夜了。
“潭門”這個地方,我是第一次聽說,它是一個不怎麼起眼的臨海小鎮,它的人口和麵積都不算多,而且處在這個位置,潭門的名聲多半被相鄰的另一個小鎮掩蓋了:
隔壁小鎮的名字叫做博鰲,它因為博鰲亞洲論壇而名聲鵲起,到達海南的旅客前往東南部的話,最多也就路過此地買點硨磲工藝品而已。
所以這個地方如此安靜,這裡的人們只有海洋。
沒有高大建築物的阻擋,海風很大。
墨水似的遠方海域上,星星點點的綴入了幾片漁火,潮溼鮮腥的空氣凝結在我們的面板表面,風向旗在簡陋的小屋旁獵獵作響,這種地方可沒有北京那樣燈紅酒綠的夜生活。
在這樣的一個時間段去尋找林醫生二爺爺林嶽的住址,顯然是不禮貌而且不可能的,我們就近找了個五十塊錢能在大廳住一晚上的破爛小飯店,湊合著先休息幾個小時,等待第二天黎明的到來。
也許是因為之前在杭州的醫院裡休養了太長的時間,也許是因為來到一個新地方大家有些不適應,總之我們的人雖然都躺在地鋪上,卻都通通沒有睡意。
小王爺跟頂著一頭粉紅色頭髮,還貼著嚇人的綠色面膜的大明星從手機屏裡交流著密碼破譯的進度;怪人輾轉反側一會兒,跟耗子出門左拐抓螃蟹去了;林醫生戴著耳機瞪著眼睛看向天花板,這幾個月他消瘦的非常厲害;冬爺開啟了一整卷超市購物小票似的長條紙,搓著小鬍子藉著窗外的燈光仔細琢磨著——
那好像是他從老闆娘那兒抄來的保密人名單。
我湊過去掃了一眼,發現雖然名字密密麻麻的,但其中卻絕大部分都被劃上了兩條黑槓,那都是幹到中途就退出,或者已經死去的人們。
冬爺在著力去查詢錦夜幾十餘年以來,無論死亡還是未死亡的,花名冊中值得注意的名字。
清理門戶,剷除叛徒嗎?
歷年來,要想進入錦夜的實習生行列,其實只要條件滿足就可以寫進名冊裡,但是在這個行業當中,死亡率、退役率、失蹤率那可是出奇的高,能撐過實習期還留下的人實在是為數不多,在寫寫畫畫的幾本名冊上去挖掘幾個內鬼的資訊,我覺得在短期內冬爺是做不到的吧。
鼕鼕、我、高小雅,在時間上來說,我們三個算是同一批加入的實習生。可是連實習期都還沒有過去呢,三個人之中,就有倆被劃掉了名字,而唯一剩下的我,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轉正的那一天。
在這些名單中找到一個叛徒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在第一遍的目光掃蕩裡,我們只能憑著直覺去尋覓有沒有眼熟的漢字組合——
冬爺有點花眼,我視力還不錯,沒用多久就找到了讓我非常頭痛的【劉晚庭】。
她的轉正時間從名單上我們看不出來,不過樑阿婆的名字出現在她的名字前二十個左右。雖然不知道她是哪個年齡段進入的錦夜,但是冬爺他們都認為劉晚庭是前輩,這也就是說,按照外界的實際年齡來算,她應該很老了,大約跟當初的梁阿婆是一代人,只是蓬萊的時間差擾亂了我們對於年齡的判斷,她的外表和她自己所擁有的時間是按部就班進行的。
這卷名單上並沒有【劉建國】,我仔細看了好幾遍,連李柏山李副官的名字我都看到了,就是沒有他。我家老劉明明是和劉晚庭一起走過禹陵的,難道他只是類似於怪人耗子這樣的協助者,而沒有正式加入保密人嗎?
那他幹嘛獨自一人生活,直到死也沒娶妻生子呢?雖然說他窮成那樣壓根兒討不到老婆,但是在撿到我之前,他多少還能留點積蓄的吧,只不過為了我的生活費、學費,而花得一乾二淨罷了。不過那都是後來的事情,沒有我的時候,他也沒跟村裡的哪個姑娘或者寡婦好上過。
錦夜的眾多協助者其實相當於聘請來的臨時工,活兒是一樣幹,紀律是一樣遵守,但一項任務完成後是可以拿佣金解約走人的,很少有協助者陪著錦夜的正式隊員時時刻刻玩兒命,直到退休的這種情況發生。
因為人總是會累的呀!
我們隊裡的這些個傢伙們,雖然相互之間感情那麼深那麼深,比親兄弟還要深,但總有一天,這隊伍要解散,他們是要先走的。
我一想到怪人會在我退休前離隊,去組建他的家庭、孝敬師傅、教導他的“朝小寶”逐漸長大,他會在一個安穩安全的環境中慢慢老去,我的心裡突然之間堵的差點兒要掉淚了!
我趕忙深呼吸幾口,勸自己先顧好眼前別想太多,回過神來,我發現這份名單上【林楓】和【林嶽】兩個名字也都沒有。我開始懷疑大家一開始的猜測是不是正確的?僅僅幾頁破爛的筆記而已,這不能推斷出我家老劉是不是筆記中的【建國】,是不是跟林家兄弟認識啊,說不定那只是茶葉生意的記賬本?
可是那個六芒星不像是跟茶葉有關的事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