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完全的沉浸在對各種機關術破解的樂趣中去了,他在集中注意力的時候,肩膀上的那隻灰八爺會用噬骨的疼痛來交換他敏銳的視力、聽覺、觸感。雖然很辛苦,但是當他聽到鎖舌“咔嚓”一聲輕響從鎖芯中脫離的時候,那種感覺,應該和亮亮苦思冥想半天,寫出一道數學題來差不多舒坦。
亮亮那小傢伙,學習怎麼就這麼好啊!耗子吹了吹搓的通紅的手指頭,伸了個懶腰。照這個情況來看,小弟考上大學都沒問題了,到時候,學費什麼的可就得靠他這個哥哥來贊助了,畢竟那個男人年紀也大了,不能讓他玩兒命的耗在工地裡。
耗子想到這兒,又卯足了幹勁兒。他把腫脹起來的手指泡到旁邊的涼水裡冰了冰,又捏起了頂頭刻著十字花的軟竹籤。
弟弟的學費、杜鵑的羊毛裙子、老媽的長白山大人參,還有那個男人的外國香菸,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雙手、要靠他不怎麼光彩的勞動獲得了。
下一次回家一定要風風光光的!耗子看了看伏在桌子上打瞌睡的猴子,還有託著腮苦思冥想的春生,有些得意的笑了笑,認認真真的為他不久後的“刨古董”做著準備。
在這個時候,樂亭的一家四口已經過上了其樂融融的正常生活了。十年建一城的政策已經被落實到了最後,唐山境內所有的大工程都開始收尾了,那個男人每天變得非常的忙碌,在各個工地之間跑來跑去不亦樂乎的加班賺著外快。
累是累了點兒,但能賺到點小錢啊,他需要很多錢。
等到兩個兒子再過幾年就到了娶媳婦兒的時候了,得蓋兩間新房呢,杜鵑也老大不小的了,還得給她攢一筆嫁妝錢。
其實他心裡還有一個想法,既不用擔心女兒嫁的離家太遠,又能保證她不受婆家氣,還可省下一大筆開支:讓杜鵑直接嫁給兩個兒子的其中一個好了,反正他們三人之間是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的,而且在同一個家裡呆了這麼久,大家早就是一家人了,親上加親不是更好嗎?
可是把她嫁給哪一個呢?兩個兒子長的一模一樣,年紀也一模一樣,杜鵑能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小耗子就挺不錯的,他年紀輕輕就去外地闖蕩了,每個月都給家裡寄回好大一筆錢。孝順又有擔當,要照著這個趨勢,他今後一定是一個大老闆,跟著他,杜鵑肯定是不用愁吃穿的。
轉念一想,他還是比較喜歡亮亮多一些。亮亮很乖又很懂事,學習成績這麼棒,將來極有可能就是村裡唯一的大學生了,杜鵑跟著他,說不定以後能飛黃騰達做個官夫人。
不過一時半會兒的,耗子的生意還得在灤南進行,而亮亮應該會去外地念書,如果杜鵑跟著嫁過去,翠珠就沒人照顧了。想來想去,憑私心來說,他們一家都沒什麼文化,所以高材生亮亮在他眼前整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他把他的位置排在了第一。
晚上,在亮亮放下書包抓著杜鵑做的油餅大口咀嚼的時候,他便直截了當的問了問亮亮的心思。在當地是沒有大學可上的,如果他走了,那八成他會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保不齊就不再回村裡了,那倒不如在他上大學之前,先把這親事給定下來唄!
亮亮雖然沉浸在學海中久了,但他也早已經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經過後爹這麼一提點,他聽明白這個後爹的意思,臉脹得通紅通紅:“爸,我一直是這麼想來著,我姐她人這麼好,對我真是沒得說了,要能娶上她,我真是這輩子都滿足了。”
男人一聽,這事兒原來在他不知不覺間,早就已經有些眉目了,杜鵑到了該出嫁的年紀,心裡當然有數,他連連拍手叫好,也特意的在這之後的生活中,給亮亮和杜娟製造出了不少倆人獨處的機會,抓緊一切機會的讓他倆培養感情。
耗子的回家次數越來越頻繁了,他每次都帶來很多的禮物,樂的翠珠是合不攏嘴。杜鵑在他買來的那些衣物的打扮下,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了。
家裡有個這樣的大老闆照顧著,今後保準受不了別人的欺負。那男人這樣想著,坐在翠珠旁邊也哈哈的笑著,笑得臉上的皺褶都舒展開來。
耗子這幾年間吃了不少苦頭,當他真正的和兩個哥們兒倒了一個鬥之後,他才知道借死人的錢花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
地面以下,墓穴深處,是那樣的陰冷潮溼。當他哆嗦著把注意力集中起來,忍受著肩上灰八爺帶來的疼痛,用指尖感觸著腐朽棺木上的細小縫隙時,那股子死亡特有的氣息從敏銳的面板上傳遍到全身,差點讓他驚恐的拔腿就跑!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具遼代溼屍在棺材蓋掀開的一瞬間,是怎樣在空氣中化為一灘膿水的。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得用很久很久的時間才能適應來自地底深處的那種恐怖,他的腦子裡不斷回放著十幾年前那場地震,他似乎明白了當年那些被他從廢墟中扒出來的屍體有多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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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死物的排斥和厭惡感差點讓他放棄了這個他們憧憬已久的行當,但是這是一門吃飯的手藝,他不得不繼續下去。
耗子小賺了一筆錢,出手也變得闊綽起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已經知道,在杜鵑的面前,他已經無法在掩蓋什麼了,他覺得他之所以那樣的拼命,就是為了回到家裡時,她能夠多一些的把崇拜的眼光投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