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年夏天,你見過一條螭龍嗎?”
我猛的睜開眼睛,從透氣窗的縫隙裡仰望著外面如水的月色。
那個陌生怪人的一句話,讓我心驚肉跳到現在。
他說會攜同夥在圖書館等著我,而再過一兩個小時,就夜盡天明瞭,我不知道自己還該不該照常去上班。
但他的語氣是如此有把握,似乎我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外面的野貓一聲接一聲叫的惹人心煩,我逐漸明白了他的自信來自哪裡:我的全部資料都在人家手中,如果我不去圖書館,他就會找來我家,如果我離家出走,再過一個多星期,學校又要開學了,我終究還是被他掌握在手裡。
其實在我恐慌不安的情緒下,還藏著一點點好奇,我很想知道那條龍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在之後的歲月中它再也沒出現過。
已經沒有家長能幫我做出決定了,我想既然配不配合都是同樣的結果,不如自己掌握一點主動權,把心裡的疙瘩慢慢解開。
我爬下床從油膩膩黑黢黢的工具箱裡找到502粘上鞋底,壓在桌子下按牢。物價越來越貴,我還沒攢夠買新鞋的錢,而九里山的路途坑坑窪窪的,這鞋估計是有去無回了。
矇矇亮的天上還掛著奶白色的小月牙,我一路小跑奔向圖書館,三步並兩步的跨上樓梯,掏出鑰匙嘩啦一甩,感應燈亮了,還照亮了門口靠著的一個人影!
“哇!”
我嚇得大叫一聲,樓道里所有的燈都亮了起來!
“你嚇死我了……”人影撫著心口站起來,我才看出來這正是昨天那位怪人的樣子。
“是你嚇死我了好吧!大清早不吱一聲睡這裡,要人的命啊!”我差點心臟驟停,氣的一把推開他,開門走了進去。
他揉著眼睛放下包,抬腿一腳踩上桌子,翻身就躺在了桌面上繼續睡覺。
圖書館的桌子從來沒遭受過這樣的待遇!我受的驚嚇還沒平復,又一口氣頂上腦門,張嘴就吼道:“幹嘛呀你,這兒又不是賓館,給我下來!”
“不是還沒到上班時間嗎?他們快來了,到了叫我。”
“你!”
我暗自懊惱著不該來這麼早,突然又想到昨天他蹲在路邊的樣子,發問道:“你不會是一夜都睡在門口的吧?”
他沒吱聲,仰面朝天躺在四四方方的桌板上,緊閉著眼睛嘴巴張的老大,我強忍著才沒把臭抹布塞進去。
這副賴皮又土鱉的模樣顯然不是什麼好人,便衣警察應該一身正氣,fbi才不會在公共圖書館的桌子上補覺,要說他是黑社會,也不該這麼自由散漫、莫名其啊!
我叫了半天他還是不給反應,我沒轍,只好寫了個病假條在桌子上,反正上午從來都是沒讀者,等他的同夥一來我就豁出去了。我又沒錢又沒色,總不至於要我的命吧!
可漸漸地我就感覺到氣氛很詭異,他睡得像死了一樣安靜,我覺得自己盯著他就像在瞻仰遺體似的,忍不住走過去,把手指伸到他鼻子下面試探了一下鼻息。
“幹撒子!”
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我手一抖,直接戳進了怪人的鼻孔裡!
……好惡心!
怪人驚得一把拉開我的手,直挺挺坐了起來。
好樣的,這個時機把握的太微了!
一回頭我就知道他的同夥來了,我們圖書館才不會進來這麼奇形怪狀的一幫人:
發出聲音的是一位長髮飄飄、蓄著山羊鬍、藝術家一樣瀟灑的大叔,後面還有一個探頭探腦、猥猥瑣瑣的瘦子,他們往門裡走了兩步,又跟進來一個傻冬瓜一樣發愣的眼鏡兄。
“喲,來了。”怪人放開我的手,熱情的向他們打了個招呼。
瀟灑大叔比劃了一下我的身高,疑惑的看著怪人:“是她?”
“嗯。”
瘦子馬上發出“咦”的聲音圍著我轉了一圈。
我不自覺的悄悄踮了踮腳尖。
“一寸照片還真看不出來這小娃兒這麼矮!”瀟灑大叔一口地道的川普,看面相挺和藹可親的,但卻擺出一副很兇的表情說,“但願你沒有鬼心眼,我們只請你幫一個忙:帶路到九里山,指給我們看你在哪裡見到的那條龍。”
“你們是怎麼查到我們村的?你們怎麼知道有條龍在那裡出現過?你們是什麼人?”我像個機關槍似的,一口氣說出了心裡的疑問。
“人比桌子高不到哪去,屁話還那麼多!”瘦子點了根菸,翹起二郎腿吸了兩口,一副瞧不起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