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耘奎也不知自己為何非要去撿一張顧清越寫過的紙,許是出於人好奇的本能,也許是直覺告訴他非撿不可,他當時還想著紙上字裡會不會藏有什麼玄機,可反覆琢磨研究,誰知裡面竟也只是普通的藥方,本想燒掉,可總放心不下,便一直存著。
那日在顧府,是謝耘奎第一次見到顧清越,之前來南寧的路上,他聽了許多真真假假的傳言,重壓下心裡多少對顧清越存有顧慮,也不敢一心就全信了她,所以就格外謹慎,不敢多說一句有關自己身份的話,甚至還怕她當場抬頭看到他,也好在她沒有抬頭。
再後來,不知怎麼,顧清越居然可以在府裡走動了,只是有人時刻監視著,謝耘奎只能不動聲色地遠遠觀察著尋找機會,他看著顧清越由一開始瘋瘋傻傻,到慢慢的會親近地喊顧天成:“爹爹”。
他努力去相信顧清越是為了自保,才假裝瘋癲曲意迎合,可他還未來得及再私下見她一次,她便要成煜王妃了,看管更加嚴格,他近不得她,只好格外留意她所住院子的情況,提防著她自己會想不開,也提防著刺客潛入。
只是他那時不會想到,殺人未必要用刀,下毒亦可。
成婚當日,謝耘奎就在人群中站著,看著楚子煜大紅喜服迎親,看著顧清越大紅蓋頭上轎,沒有人會知道這之前他想過要救她的,還細緻地計劃過,哪段街最適合行動,哪幾條巷子最適合逃走,當筆尖落到城門處時他停住了,他們……出不了城的。
甚至不說出城,他孤身一人,連能從花轎裡帶出顧清越都希望渺茫,他會被當成刺客殺掉,顧清越顧明川都會被連累,他不敢去冒險,或者更準確些,他不願去冒險。
不敢和不願還是有區別的。
且不說他救不出顧清越反而會害了她,也不說他救出她但無法出城,只說他假使真的能以一敵百,救出了顧清越,那顧明川怎麼辦?龍顏大怒全城戒嚴,顧明川該怎麼辦?更何況,若顧清越真的像她看起來那樣,失憶了,瘋了傻了,那在她眼裡,他於她只會是敵不會是友,那時候他當如何?他無能為力。
在大局面前,人總要有取捨,既然有了取捨一說,必然會有所犧牲,顧清越也好,顧明川也好,於謝耘奎而言,不過都是素不相識的陌路人,而區別在於,顧宣和沈君歡只有一個孩子,雲國也只有一個嫡系皇子,顧明川,他不能死。
謝耘奎不願眼睜睜看著他大雲的公主以這種方式受辱於南寧……可他不得不願。
也怪不得謝耘奎,他的確無能為力,他不能因為救一個人而把他們所有人都拉入險境,甚至或許,顧清越安安靜靜成婚是目前最好的辦法,無論如何,她還可以好好活著,總好過大家都去丟了性命。
有時候並不是怕死,只是在特定情況下哪怕是一條命都格外金貴,是不能死。
謝耘奎也聽說過雲國戰敗後,顧府二小姐曾投水自盡未果,那時的顧二小姐已經是顧清越了,若是真的,那她那樣剛烈的女子,既然應允了婚事,便很有可能是萬不得已的權宜之計,既是權宜之計,他更不敢貿然行事去打破平衡。
左思右想不知到底該如何是好,謝耘奎悔只悔在那日好不容易見到顧清越卻什麼都沒說清,以至於現在落得個無頭碰壁的結果。
將近半年的時間,楚旭都沒有要動顧清越姐弟的意思,現下這賜婚雖稀裡糊塗的讓人摸不著門道,可好歹命還在的,能活著已是萬幸。
至於後事……若顧清越沒有失憶,大可徐徐圖之,若她失憶了,就這樣,這樣也好。
大紅轎子從謝耘奎面前經過,周圍人聲嘈雜,他看見轎子右側的窗簾被微微掀起一角,一侍女便被叫到了窗邊,單那背影,謝耘奎都能看出侍女的又驚又怕又不耐煩,也不知兩人說了什麼,侍女走開了,隨後便從轎子裡傳出尖聲哭泣,那侍女不得已又回去說了句什麼,哭聲戛然而止。
四下百姓竊竊私語,已有了嘲諷之聲,謝耘奎心裡愧疚得不行,眼看著迎親隊伍遠去,他只能在心裡默唸著:公主,對不起。
此後,謝耘奎仍不斷地去世子府附近尋找可以進去的機會,便連著幾日看見一粉衣少女偷偷爬牆頭被侍衛發現給轟下去,少女定是不會任由侍衛把自己轟下去,又踢又罵,抱她下去過的侍衛都沒少捱過她的鞭子,有一次不知是侍衛們懈怠了與她玩這種無聊的遊戲還是別的,她爬上牆頭居然也沒有人趕她,只是她不知是看見了誰突然興奮地大喊了一聲:“顧明川!”這下侍衛們不能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又牆裡牆外聯合威壓哄嚇並施,這才將她從上面“請”下來。
如此反覆,總歸那粉衣少女是沒進去過世子府,每每走時還嘀咕著:“這顧明川怎麼總讓人趕我走!”那些侍衛說裡面進不得,她才不信呢!他們分明是騙她的,她可是見過小舅舅進去過,怎麼到了她這裡反倒不行了呢,不讓從正門進,後門不行,翻牆也不行。
那粉衣少女最後一次去翻牆時正好被在世子府勘查的禁軍統領看見,這位禁軍統領是絲毫沒給她好臉色,直直給訓哭了,說她刁蠻不知禮數,還放下狠話要將她所作所為稟報皇上和長公主,那少女哭得稀里嘩啦,在牆頭上更是不敢下去,最後還是一個侍衛給抱下去的,鼻涕眼淚抹了人家侍衛一懷,不知道那禁軍統領是不是真給寧帝和長公主說了,反正謝耘奎是再沒見她去過。
要是旁人翻世子府的高牆怕是不想要命了,守在世子府內外的侍衛非同尋常侍衛,都是有一定官階的,還尚且對她如此客氣,那這位姑娘的身份定是不簡單,謝耘奎努力將她跟皇室貴女聯絡上,便想到了近日來京的長公主,她的女兒寧平郡主奚舞,果然那禁軍統領對她的稱呼就是寧平郡主。
奚舞不會知道,她就這樣落入了謝耘奎的眼裡,但那時卻也僅僅是有了印象,尚無他想。
直到……顧明川死在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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