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清,並非是一般的登徒浪子。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何出身,又是怎麼在這一行中混跡為生的,但是無論是妓女還是黑道上的混混,都願意和他交好。不僅是因為他相貌出眾,還因為他身上那種寵辱不驚、聰慧仗義但又果斷狠毒的氣質。這些底層的人總是喜歡抱團取暖,白明清只要買賣成了,從來都是散於眾人,很少獨樂。如此一來,那些個“順風耳”、掮客有好活兒總是會第一個想到他。今天也不例外。
這段時日,因為花魁大會慘淡收場,涵香館的老鴇子紅玉娘十分的頹廢,花重金僱傭白明清伺候自己,終日裡廝混、借酒澆愁。掮客找上他的時候,正是一大清早。他想趁著紅玉娘還沒睡醒,出去溜達溜達。剛出涵香館的後門,沒走多遠,就看到日常在閭間混跡的掮客霍三站在一間二葷鋪的門口衝自己招手。
“白爺,好久不見,給您請安了。”霍三諂笑著衝白明清作了個揖。
“好說好說,莫不是特意找我。”
“可不是嘛……”霍三一邊請白明清落座,要了兩碗素面,一邊說道“有個難辦的差事,主家跟我一講,我第一個就想到您了,換了別人一定辦不成。”
看著霍三又神秘又嚴肅的樣子,不禁勾起了白明清的好奇心。但是他沒吭聲,只是笑了笑。
霍三朝四周看了看,此時天色尚早,除了一些早起做小買賣的人,路上基本沒有什麼行人。一見沒什麼閒人偷聽,霍三壓低了聲音又說道:“主家說了,只要事成,就是黃金二百兩。你不是一直想攢夠了錢去找妹妹嗎?”
一聽這話,白明清還真是動了心。別人不知道,但是有一次,還是這個霍三當中介,白明清事成之後請霍三喝酒,醉意漸濃的時候,不小心將自己的身世說漏了嘴。霍三這人比較厚道,並沒有對其他人言講,也因為這樣,兩個人沒斷了合作。
霍三見白明清神色有變,知道有門兒,用手肘碰了碰他,說道:“怎麼樣?想不想聽聽細情。”
白明清放下碗筷,點了點頭。
“伏耳過來……”霍三將主家的委託和要求和盤托出。
白明清聽完一遍,又將其中的一些細節和要點確認再三,便與霍三告別,前去執行任務。
當天下午,城西銀擔山、冷泉廟,白明清換了一身雪白、嶄新的長衫前來上香祈福。
自從琢音和尚棄寺而逃以後,冷泉廟的和尚們在附近兩家寨子的鄉民幫助之下,重整綱紀,廟裡的香火也重新旺盛起來。不光初一十五,平時前來汲泉、上香的人也不少。善男信女之中,模樣出眾的白明清格外地顯眼,引來不少的大姑娘小媳婦矚目、議論。白明清將這些全沒放在眼中,心事重重的樣子,徑直到知客僧那裡請了香,來在正殿。
燒香的人很多,需要排隊。等來等去,輪到白明清的時候,大殿中還有一位大宅門少奶奶模樣的年輕女子,由兩名丫鬟陪同左右,虔誠地禱告著。白明清目不斜視,直挺挺地跪在蒲團上又是磕頭又是許願,嘴裡面低聲地念念有詞。
那名少婦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雙眼直視佛祖,沒有注意到一旁的白明清。兩名丫鬟則不同,許是主子來的時間有一陣子了,她們有些不耐煩,於是開始一邊打量白明清,一邊小聲議論起他的相貌,說著說著還嬉笑起來。
這時,年輕的婦人被驚動了,有些慍怒地回頭看了看失態的丫鬟,一轉頭,只見大殿中除了身旁的年輕男子,再無別的香客。細看之下,這男子樣貌格外的俊美,不禁深感不便。急忙起身,準備與丫鬟一同離開。就在剛要跨出門檻的時候,身後傳來呼喚之聲。
“前面的娘子,還請留步。不知這枚香帕,可是娘子遺落之物。”
年輕的婦人回頭一看,只見適才的男子手中拿著一隻桃粉色的手帕正對自己說話,仔細一看,確實是自己的手帕,估計是剛才燒香的時候,不小心遺落的。她沒有說話,而是看了一眼身旁的丫鬟,示意丫鬟過去接過來。
白明清又上去幾步,來在三人近前,說道:“可是娘子遺落之物?”
一名丫鬟見狀剛想伸手去拿,白明清卻直接將手帕塞進了少婦的手中。婦人剛想發怒,斥責來人輕浮無理,誰知四目相對,她不禁有些失神。
白明清實在是太漂亮了。自來形容美人落淚,都說是梨花帶雨,別有風情;此時此刻的白明清,眼中噙著些許的淚花,宛若海平面上初升的明月,清冷幽深、震懾人心。
婦人一時窘迫,微微點頭算是致謝,話沒說一句就帶著丫鬟離開了冷泉廟。白明清一笑,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出離了冷泉廟,往北再向上走一段山路,便是馳名遠近的冷泉了。泉眼四周散落著幾處簡易的茅草涼亭,為的是方便人們一路登山上來,在取泉水的前後歇腳之用。白明清環顧四圍,一眼就瞧見了剛才的小娘子,此時丫鬟們都不在,只有她一人坐在亭中。白明清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裝作不經意,也坐在了涼亭之中。婦人一見又是適才的男子,怎好與其單獨相處,起身就要往外走。這時白明清又一次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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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且慢,適才廟中小生就覺得眼熟。娘子莫不是胡榮太、胡年兄的夫人嗎?”
婦人一聽這話,停下腳步細細打量白明清,轉而又滿臉疑惑地說道:“這位相公所言不錯,妾身正是胡學士他老人家的大兒媳。卻不知,相公口稱年兄,與我那丈夫相識?”
“哎呀,果然是嫂嫂。嫂嫂在上,請受小弟一拜。在下姓白,白明清。與胡年兄素有交情,還去參加過他與嫂嫂的婚禮呢。如果沒記錯的話,嫂嫂孃家應該是姓柳吧?”
“虧得白相公好記性,妾身正是姓柳。”
“並不是小生記性好,實在是嫂嫂樣貌秀麗、氣質如蘭,在繁花城的豪門女眷中格外的出眾,小生想不記得都難。”
照常理來說,像柳氏這樣,孃家是官宦門第、夫家是學士名門的大家閨秀,聽到白明清這句誇讚,輕則應該拂袖而去,重則得須斥責他輕佻無禮才是。涼亭之中,孤男寡女早就該回避,更何況白明清言語之中有意撩撥。但是,這位柳氏娘子並不是什麼木訥持重之人,乃是一位風流人物。想她在柳府未出閣時,就與自己的幾位表兄弟曖昧不清,雖然沒有作出什麼十分越禮的事,但是熟諳男女之間打情罵俏的套路。嫁給胡榮太以後,一開始小夫妻恩愛無兩,她的心中也就漸漸忘記了自己的那些老情人。可誰知好景不長,胡榮太這個風月老手,不僅流連秦樓楚館,還與自己父親的小妾勾搭在一處,柳氏房中更是甚少出入了。這幾日待在府中實在是苦悶、嫉恨,一聽說冷泉廟重又對外開放,便藉口為老家兒祈福,帶著丫鬟出來散心。白明清話雖不多,但與他英俊瀟灑的外表相得益彰,激起了柳氏風流的本性。
“白相公說笑了。想你這般俊品人物,年輕貌美的女子一定是趨之若鶩。妾身這般俗質算得上什麼呢?”柳氏邊說邊嬌羞地看向白明清。
“小生如果不看重嫂嫂,如何見過一面就記憶猶新呢?說實話,小生一直都想前去胡府拜會,與年兄相會為其一,更主要的是還想一睹嫂嫂的姿容。沒想到,這冷泉廟真是一塊寶地,竟在此地成全了小生。”
“白相公說話好無禮。你口口聲聲稱妾身丈夫為年兄,總把兄長的夫人裝在心中哪稱得上是君子之道?”
白明清一聽這話,壓低了聲音說:“正是因為小生與胡年兄相交頗深,熟知他的為人,期盼你們夫妻和睦,怎麼不是君子之道呢?不知年兄今晚是否在府中,小生想登門去規勸規勸兄長。”
柳氏掏出手帕,像是很難過的樣子,掩著嘴角說:“他戌時之前是不會回府的,白相公還是改日再來吧。”
白明清正要答言,只見柳氏的兩名丫鬟拎著小水瓶,一前一後地朝涼亭走來。白明清急忙說道:“小生今天就不去叨擾了。”轉身快步離開,朝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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