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侯府,還是第一次有這麼純粹、這麼正牌的江湖人士造訪。閤府上下,凡是聽到訊息的人又是害怕又是好奇,那些平日裡不怎麼出門的僕人侍女都以為武林高手莫不都是腆胸疊肚、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這樣的人要成為侯府的親家,怎會不叫人膽寒呢。誰知一見真人,眾人心中便只剩下豔羨了。別說他們,就連豐老夫人和呼延夢蝶也吃驚不小。萬萬沒有想到來人不僅相貌不凡,談吐也極盡優雅。
正堂屋,分賓主落座後,豐老夫人發現,兩名身穿黑衣的男子只是恭敬地站立在楚英輝的身後,暗道這江湖門派之中的規矩不比華族小。心中倒是有了幾分認同。
經過介紹,老夫人才知道來者乃是秋白雁的師傅、玄狐錦的掌門楚英輝,聽兒子說此人是當今三大武聖之一,不免感嘆。另外兩人,黑髮者是拜月府的少掌門、三大武聖中的宗布蝠王的徒弟夜無光。老夫人聽兒子說過,此人為了神木軍也出力不少,特意站起身來致謝。介紹到秋白雨,說是秋白雁的親哥哥,老夫人頻頻點頭,心說哥哥長得如此出眾,想來一母同胞的妹子也差不了,不免對即將過門的兒媳有了些期待。
再看玄狐錦為秋白雁準備的嫁妝,且不論十幾箱的銀錢,就是從衣衫到飾品、再到各式藥材、香料,就連呼延夢蝶嫁到侯府的時候也不過如此,薛氏一個媵妾,連想都不用想,嫉妒的她咬牙切齒的。
老夫人看著一箱箱的嫁妝擺放在眼前,心中又增添了幾分認同。並不是說她貪圖小利,而是因對方重視這門婚事、尊重神木侯府的態度感到滿意。她簡單檢視以後,讓下人們全都抬到煙波樓妥善存放。親事既成事實,對面坐的便是親家了,對於玄狐錦的禮數老夫人特別滿意,臉上也有了笑意。她吩咐端上來上等的茶點,又命人將事先準備好的幾份禮物呈上來。
楚英輝三人往僕人們端著的托盤中一看,不禁有些意外。老夫人備好的回禮看似簡單,但真是用心之作。只見其中放著的乃是五隻鏢囊,上面繡著玄狐錦的字樣以及玉面玄狐的圖案。
“楚掌門,時間匆促,為幾位準備的回禮是侯府手藝最好的繡娘連夜趕製出來的。老身上了年紀、眼神大不如前,只有絡子是我親手打的。還請您莫要嫌棄粗糙簡陋才是”
“老夫人說得哪裡話來。”楚英輝示意徒兒白雨將禮物接過收好,“貴府女眷用心細緻,我等江湖草莽感喟無比。讓您費心了。”說著站起身來對老夫人深施以禮。
“楚掌門,令徒嫁入我們侯府之後,免不得日常行事要循例守禮,老身和洪勳且不多說,凡事恐怕都要多多顧慮呼延夫人、夢蝶的決斷與指示。後宅之中由她掌管。”
六面狐沒有馬上答話,端起茶盞的同時,用眼神瞟了一下坐在老夫人右邊的呼延氏。“老夫人的叮囑我會轉告秋雁。秋雁跟著我和白雨在刀頭上討生活,心性和想法難免直率,屆時還望夫人手下留情。“言罷,淺笑著看向呼延夢蝶。
夢蝶夫人見此人雖然面帶笑容,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冷光爍爍,心中又是屈辱又是害怕。無法言語,只能微笑頷首,算是回應。
“老夫人,適才聽您言道,專門為秋豔準備了宅院。如果不嫌逾禮,我等現下能否去看看?另外,為了避免日後不必要的麻煩,無光特別為白雁挑選了侍女,順便讓她們先去安置下來,也好為明日的婚禮做些活計。”
夜無光聽了楚英輝的話,雙掌連擊數下,只見四名身穿紫色輕紗的女子從天而降,如鬼如魅一般出現在廳堂正中。神木侯府的人一見不免大駭,許多丫鬟甚至都驚得叫出了聲兒。饒是幾位主子,也都在坐上身形震顫。
秋白雨狠狠地瞪了一眼夜無光,心說就你愛無事鬧三分。楚英輝不以為意,平靜地說道:“這四名侍女可還入得老夫人、夫人的眼?”
老夫人定定神,仔細打量這幾個侍女。個頭身量一般無二,長相更是清秀俏麗,但就是不知道為何,都像是大病初癒一般。她心想,不過是幾個使喚人的事,不好拂了親家的面子,嘴上說道:“看起來都像是知冷知熱,眼裡有活兒的樣兒。夫人,你這就讓九福家裡的帶她們下去,先把衣衫換了,再去煙波樓聽用。”
夢蝶夫人領命,帶著自己屋裡的僕婦下去安排。
“洪勳,想來你也是與楚掌門初次見面。就在煙波樓設下酒宴,後面的事情你們再行細談。我就不過問。”
“兒子謹遵母命。楚大俠,還請隨本侯移步煙波樓。”
眾人起身,先是恭敬地目送豐老夫人離開正廳,然後簇擁著楚英輝和豐洪勳往花園方向而行。
楚英輝三人看到的煙波樓,已經在工匠和僕人們的努力趕工下完成了全部的修葺粉刷,內裡的傢俱、陳設也都一應俱全,只是各類喜燈、喜字、紅綢、地毯等物還沒有佈置完成。
即便如此,這座頗具雅緻且頗具古風的樓閣讓楚英輝感受到了秋白雁在豐洪勳心中的份量。作為師傅,更是養父的他,為徒兒能有這樣一個歸宿,頗感欣慰。酒席宴間,透過與豐洪勳的對談,更能看出其人不僅文韜武略、才學滿腹,而且為人正直,但並不迂腐。雖然是世襲的華族,但於功名利祿不以為意,頗有遁世的心思,無怪乎其會對白雁這樣行事自由無束的女子動心。楚英輝和秋白雨除了滿意就是滿意。
眼見的酒席接近尾聲,楚英輝等人也要告辭回去為秋白雁做最後的準備。楚英輝藉口淨手,獨自離開酒桌。出了花廳,他並沒有往便所走去,而是繞到花廳的後窗。原來,自打他們開席,楚英輝就感覺到有人在後窗偷窺。靜心聆聽呼吸之聲,他知道此人不會武功。出於好奇,他還是想一探究竟。
站在後窗旁花架子上偷窺的人哪裡知道楚英輝的動向。待意識到的時候,一道淺黃色的身影已經來在腳下,這人低頭一看,驚嚇之餘一個沒站穩,從花架上跌落下來。楚英輝不急不徐,只單手就把這個嬌小柔軟的身體接在懷中。他仔細一看,抱住的是一個十三四歲光景、身穿華服的女孩子。她雙手捂著嘴,應該是怕自己叫出聲來,圓睜著一雙大眼睛盯著自己,溫暖的軀體微微有些顫抖。楚英輝看她這副小模樣,不禁好笑,他俯下身輕輕地在她耳邊說道:“小姐千金之軀還當千萬小心。以後再從高處跌落,恐怕沒人能護你周全。”說完扶她站好,轉身離去。
這位小姐不是別人,正是豐老夫人的心肝寶貝靜歌大小姐。經此一事,“楚英輝”三字在連同其人再也無法從靜歌的心中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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