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奇怪我為什麼沒有拆穿你們嗎?”齊放的老婆端著咖啡杯，舉止優雅，連說話的語氣都穩重端莊，外人根本看不出來這是原配和情婦之間的對話吧。她說話聲音很小，甚至是溫柔的，“對了，我叫李婷婷，齊放應該告訴過你吧？”
其實齊放並沒有告訴過她的名字，章華也從來沒有問過。齊放的老婆，章華的前夫，在他們之間一直是禁忌的話題，彷彿誰多說了一句，就破壞了遊戲規則一樣。他們一直心照不宣，預設了這一規則。也許這本就是偷情不該觸及的話題吧。
章華對她的名字並不感興趣，她問道“我只是很好奇，你為什麼沒有拆穿我們呢？”
李婷婷冷笑一下，還是用很溫柔帶著笑意的語氣說道：“拆穿你們？去你們跑團鬧，去你餐廳鬧，去齊放公司鬧，對我有什麼好處？”
原來是這樣，看來章華的工作和生活圈，她都瞭解過了。章華想，她是不想破壞她一直在人們心中賢良淑德的人設嗎？原來在她看來，這才是重要的，要勝過不惜一切代價把齊放奪回自己手中重要的多吧？
“我可不是家庭主婦，也不是瘋婆子。我也有自己的公司，她齊放可以玩得起，我為什麼玩不起？”李婷婷掏出一支菸，還假意很有修養地問了一句，“不介意我抽菸吧？”
章華搖頭。
“我去拆散你們，大鬧一場，別人反而會認為我無理取鬧，還可能認為我是那個罪人。你們肯定認為你們在一起是真愛啊，那我豈不是摧殘真愛的兇手？呵呵，我才沒那麼傻。他可以出軌，我也可以。反正我們有兩個女兒維繫著這個家，你放心，他不會跟你跑的。”
李婷婷得意地吐著菸圈，眼睛望向窗外。她很篤定齊放不會放棄家庭，是因為他不會輕易放棄兩個女兒。不管是家庭主婦，還是職場精英，不管什麼年代，什麼樣的女人，為男人生過孩子，那麼她就會認為她的地位是誰也取代不了的。
“我知道了。我已經和齊放提出分手了。以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今天咱們就此別過吧，以後也沒有必要見面了。”章華拿起包，準備離開。
“你先別走，”李婷婷的聲音突然比剛才高了幾度，“昨天你看到的......”
“放心，我不會說的。我沒那麼無聊。”章華說道。
“那謝謝了。你不糾纏齊放，我也會跟那個男人分手的。”
“那是你們的事。我先走了。”
出了咖啡廳，章華一個人走在薩爾茨堡的大街上。這一天的天氣有些陰沉，溫度下降了，街上的行人也比以往少了一些。章華在想李婷婷剛剛和她說的那些話，她突然很心疼齊放。他和這個女人生活在一起，能快樂嗎？這樣有心機的女人，會在乎齊放的冷暖，會在乎他每天有沒有按時吃飯嗎？章華一直認為齊放的家庭是幸福的，有兩個漂亮的女兒，有溫柔體貼的妻子，今天才知道她還是事業有成的女強人，可是這一刻，章華反而覺得有些解脫，不那麼自責了。齊放並不幸福，她和他的關係沒自己想的那麼和諧，反而讓她更好過一些。
恰是這個時候，好久沒有聯絡的齊放發來了微信：“我過幾天會去為波蘭出差，過來找你。”
章華看了下時間，北京這個時候是深夜11點48分。他還沒有睡。要不要見他呢？要不要告訴他呢？接下來他們要怎麼相處？章華很苦惱，也覺得很滑稽。妻子和情人已經見過面，坦白了彼此的婚外情，丈夫卻全然不知。這樣的三角關係，比三個人都在暗處，或者都鬧到了光天化日之下，要複雜得多吧。
幾天後，齊放便出現在了章華面前。章華一度掙扎要不要去見他。幾天前在李婷婷面前信誓旦旦地說過他們已經分手，可是當知道很快又能見到他的時候，一切誓言都瞬間瓦解了。
章華站在薩爾茨堡中央火車站的大廳，等待著出站的人群。當齊放託著行李走出來的時候，她竟然哭了。感謝李婷婷，如果不是那次同心鎖橋上的偶遇，如果不是咖啡館裡她強勢的一番對話，也許章華已然決絕地放棄齊放。他們也許再也不會有交集。
齊放走到章華面前，章華給他戴上一條灰色條紋的羊毛圍巾，然後緊緊地抱住他。
“送給我的圍巾？”齊放問道。
“嗯，前兩天逛街買的。覺得很適合你。”章華窩在齊放的胸前，很溫暖。
“怎麼還給我買圍巾？不跟我分手了？”齊放故意逗他。他知道，他們倆是分不開的。
章華抬起頭，說，“不分了，捨不得。”
齊放低下頭要吻她，她制止了。“好多人呢，先回去吧。”她想那天她能偶遇李婷婷和歐洲男人約會，也許李婷婷也會碰巧偶遇他們。想到這點，她拉著齊放出了火車站大廳，公交車正好進站，她匆忙地拉著他上了車。
“為什麼不打車？”
“奧地利用歐元，打車太貴了。”章華笑笑，“而且……”
“而且什麼？”
“我聽蘇蕁說過，和喜歡的男人乘坐公交車，車況不穩或者急剎車的時候，順勢和他貼在一起，是特別美妙的感覺。”
齊放笑笑，“好啊，那我得祈禱司機一會兒一定要急剎車一次。”
章華也笑，“能再見到你真好！”她一隻手抓著車頂的手環，和齊放相對站著，另一隻手伸進他的毛衣裡，輕輕撩開他的襯衫，碰到他的肌膚，然後輕輕地撫摸著。
齊放嗓音低啞地說，“這個步驟也是蘇蕁教你的嗎？”
章華笑，使勁捏了一把齊放腰間的面板，“不，這個是我自己又演繹出來的。喜歡嗎？”
齊放咳嗽了幾下，深深注視著章華的雙眼，說道，“我想知道，這個車什麼時候才能到你的公寓？”
章華笑的更甜了，她做到了。就像張愛玲說的一段感情能給你帶來多大痛苦，就曾給你帶來過多大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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