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番外—蒲州盡是看花人
江青梗沒有她和江水說得那麼高尚。
捨己為人?縱然那是江青梗的本心,也是絕不可能的。
蔽芾青滿溪,遙遙濺淚花。
微生紅菱未嘗沒有察覺到心魔在和她著手重新雕琢的那顆渾然美玉相爭這副軀體的掌握權,江水自己察覺而醒來許多次,江青梗伺機吞噬的次數其實也不遑多讓。
但當最後江水已經的的確確地重生之後,江青梗那一直縈繞的怨氣悲尤,和維持她存在的自恨已經幾乎消失了。
於是江青梗似乎也如供案上偷吃燈油的小鼠,不知不覺間被普渡了滿身皮毛。
失真而渡金身。
可到底還有一絲不甘心。
她要江水記著自己的從前,她更要江水別真正地脫離江青梗。
沒有了心魔和血淚斑斑的過往,現在這個江水到底算是個完人,還是一個死去了的幽魂呢?
你在浮玉山中重生,也在浮玉山中死去。
江青梗所能圓滿自己私心和庇護江水的唯一辦法,就是最後見她一面,無論是讓她不變成另一個完人,還是埋下日後的禍端,江青梗已然是顧不得了。
許久之前江青梗就存在了。
後來她想,難道自己一定只是心魔麼?
為什麼不能是居住在這副軀體中的另一個主人呢。
她愛江水所愛,憎江水所憎,除卻江水為了活下去而矇蔽內心,硬生生將自己的不能所忍受的苦痛視為無物之外……
她們——江青梗與江水,並沒有什麼不同。
江青梗只是更加憎惡淤泥與黑夜,又她有什麼錯呢?
耿葵先生說,江青梗是天生的殺手。
不是因為她的悟性有多好,根骨有多合適,而是因為她對生命的漠視。
無論是對他人,還是對自己。
有些人不能活的太清醒,就像神靈不可觸碰黑暗,要想在渾沌之中行走,必須要褪下仙心以麻木來裹挾向前。
如今這個修復仙脈的江水,世俗意義上的完人,人工雕琢的器具,算得什麼東西。
誠然而今金光為囚,江青梗更算不上東西了。
在無數個江水渾沌的夜裡,江青梗一個人在銀碗中彈箏。
耿葵先生說月滿則虧,給她定製的練功計劃講究的是遊刃有餘。
彷彿教導一個江青梗不過是反掌之易。
她那雙手也是用葉家上好的膏藥滋養過的。
在離開葉家之前從來沒有末了命地練刀,以至於她和江水那雙滿是老繭的雙手是二人外貌上最大的差異處。
晦月芳條已頹頹,紅鯉在枯老的殘冬裡窺見一點春的蹤跡,物是人非,遠處有山有云,已經有青蔥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