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寸亦劍突如其來的跪拜驚到,江水先是下意識地後退半步,又連忙上前彎腰俯身扶她起來。
可寸亦劍並不起身,執意跪下,也不發出聲響讓江水也不好大聲說什麼。
玉路君臣一世夢,誓獻碧血鉞書誠。
江水定定看著神色堅毅的寸亦劍,眼中神色湧動卻緘口不言。
只聽得寸亦劍低聲道:“昔日與江水姑娘相逢,我與先生皆知江水姑娘為江湖中義士,而今亦劍淪為逸王合汙之輩,且不過小小琢玉郎,但求江水允我二諾。”
見她先是提起魏呈蕭先生,又提起了逸王,江水直覺有個重要的擔子要落在自己肩頭。
寸亦劍言罷,抬起頭與江水對視,眼中光亮不如當初明亮,卻更加穩著。
二人就這般對視許久,寸亦劍雖說是請求卻毫不退讓,最終還是江水蹙著眉開口:“你說,何事?”
寸亦劍亦長呼一口氣。
“先生與江水姑娘曾有兩面之緣,卻也在姑娘離開之後多有讚賞,直言姑娘雖有詭道之息,仍存清正於胸膛之中,是為人傑。”
“今朝亦劍慚只能以逸王之黨而保全己身家中兼併先生,卻也終日如履薄冰時時警惕,身邊全然無人可用。過九楹不能見父兄,辯六書不敢言先生。”
隨著她的話語,江水的神色也漸漸凝重,疑遲著沒有偏移開目光。
寸亦劍又緩緩道:“而今知我志向,除卻父兄先生,唯姑娘一人,素問姑娘武藝卓絕,亦劍一求姑娘能替亦劍交一封書信與先生,二求姑娘存天下社稷留胸中!”
......
這些個註定能夠名留青史的忠誠烈士,江水先前委實沒有接觸過。
可怎麼都是這個模樣?叫她一個躲躲藏藏的殺手,有些吃不消來。
她不由搖搖頭。
江水明白周圍恐怕尚有逸王之羽翼,也低聲嘆氣道:“這第一件事原也不過是費些腳力,只是九楹離江安尚且有許多山水阻攔,我不能保證第一時間遍替你送到信件。”
不論如何,這第一件事江水算是應下了。
她估算著來回路程,覺得雖然有些勞累但是也還能夠忍受得住。
正當寸亦劍滿目希翼抬起頭的時候,卻只聽江水說:“至於這第二件,天下之任太重,我擔不起,亦與我何干?”
那漠然的神色,連拒絕都不上心的模樣,讓寸亦劍明晰在她心中社稷正偏比不過一份書信。
甚至再沒有讓她懇求的底氣了。
個個都有匡扶社稷之心,江水雖能理解,卻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忠肝義膽的義士。
甚至她還有些莫名的好笑,自己倒是撿來個忠君愛國的機會?可誰稀罕?
可不知是魏呈蕭先生看走了眼,還是這寸小姐宦場沉浮裡昏了頭,要自己存什麼天下社稷於胸中,她哪裡像是她和她先生的同路人了?
還是值得託付重任,交與性命的那種。
這也真是件,頗為可笑之事了。
接下送書信與魏呈蕭這件事也是她的私心——生桑自幼便十分崇敬魏先生,她有心為了生桑與魏先生交好。
何況江水對於魏呈蕭也是有仰慕的,她小時矇昧不解其他時也曾一心崇拜這位京州狂客,接下來第一樁事來豈不是兩全其美?
且以她的輕功路數,也不至於會被逸王發覺,只是對於被寸亦劍陡然拉近與逸王的距離她還有些糾結。
至於那第二件事?
她若是應下了豈不是還要正面與逸王交鋒?她可不是什麼正道官場上人,沒有這個必要。
寸亦劍啞然,她素有機瑾之譽,可江水這般姿態卻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
她至今還記得先生對於江水的評價,這才鄭而重之地跪求,可現在這個局面她著實未曾想到。
被封為點酥郎的寸亦劍其實也知眼下絕非無寰轉之局,可莫名地她直覺江水可以相助於自己。
江水嘆息。
自己只是個苟活於世的小人物,痴心於江湖中留名已然是執念,這朗朗乾坤又哪裡輪得到自己來匡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