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景行的耳畔又想起了江水所說之話,他自然知道當年江青梗又多麼想要名揚天下,不論是懸壺濟世,還是其它。
當年寸霄門的薛長老客居葉府,為自己和梗梗調理身體,她便纏著薛長老想學醫。
父親不許她拜入寸霄門,薛長老卻對她頗有愛才之意,多加指點,雖未收入門下卻傾囊相授。
學成醫術之時,梗梗說,兄長,青梗想出去懸壺濟世,就算在葉府外面擺個小攤子替人瞧病也好啊?
他去同父親請求,卻被父親斷然拒絕,並且勒令全府上下看好江小姐不許她踏出葉府一步。
自己的女兒也不過比梗梗笑了六七歲,卻整日在外玩耍,彼時葉景行並不明白父親的用意,只是咳嗽著退了下去撫摸著梗梗的髮鬢。
他當時以為江青梗會十分失落,就像自己的女兒一般大哭大鬧也是可能的,誰知江青梗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抱著醫術便回了銜山樓中。
“當年我以為你只是乖巧,誰知梗梗竟然這般聰慧,早知葉家是個抽骨取血的無間地獄。”
葉府多嘉木。
他白日只夢到了江青梗用磨成銳利形狀的樹枝破開葉府重圍,硬生生退到了懸崖畔。
葉景行至今不知道在父親那般嚴厲的看管之下,她一個年幼的小姑娘哪裡學來的輕功刀法。
他還勸她,兄長的絕症近日便要好了,等著她與自己一同慶祝。
卻聽見了驚天的暗幕。
江青梗道:“兄長以為你的絕症是如何好的,兄長以為你的藥是什麼?是青梗的血,葉家耗盡半數家財將青梗培養成兄長的藥引,便是為了兄長近日便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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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可知最後一副藥是什麼?是青梗胸膛中還在跳動的那顆心!”
“薛長老為何違背門規教導我?因她知我命不久矣;義父為何從不許我踏出葉家一步?因他好將我毫無存在地抹去。”
“青梗莫說名揚天下了,就連這小小的葉府也踏不出!兄長!”
子規泣血,江青梗步步後退。
葉景行在無法回想下去,狠狠將桌案上的書摔下,從桌下暗格取出了江青梗的小像。
葉景行與江青梗差了十餘歲,父親將小小的江青梗接到家中是,他的獨子剛剛夭折。
小小的江青梗沉默著更在父親身後,他忽然起了疼惜之情,想著若是未來自己有這樣一個女兒,該多可愛。
次年,他便又添了個小女兒,正是葉俟清。
小小的江青梗看向葉俟清的眼神滿是豔羨與疼惜,葉景行說,梗梗,你真是兄長的福星。
福星麼?
江青梗來了葉府,他的病症便開始好轉,又有了添丁的喜事,可不是福星!
江青梗怎麼說的?
她好像說:“清清若是能平安喜樂便最好。”
六歲的孩子,對著另一個孩子,祝願起了平安喜樂,滿心真誠。
書房外的家丁並不知發生了什麼,只是隱約聽見有嗚咽聲,不過也可能是深秋大風。
但是家主半夜出了一次門,而後書房的燭火亮了一整夜。
第二日江水早早起身打扮,換了葉府提供的霧綠色衣衫,由自己梳洗了一番,才出門獨自繞到了葉景行的書房。
路上遇到江水的幾個丫鬟恰巧昨日見過江水,行禮擦身而過之後相對嘀咕,一個道:“這是江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