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蕭還想推辭,寸亦劍開口問:“陳先生瞧不上我的天資麼?”
她原本是站在寸老爺身後,此刻問了話之後上前兩步走在爹爹前面,直視著陳蕭笑道:“我觀先生也不似志在山水的隱士,是覺得亦劍駑鈍不配先生大才麼?”
寸老爺忙替女兒圓話:“小女不懂事,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寸亦劍的話打動了陳蕭,他最終決定留在九楹郡寸府,做一個啟蒙先生。
得知他同意,寸亦劍出門之前輕輕一拜道:“方才亦劍所言還望先生莫要怪罪。”
回應她的只是陳先生滿不在意的一笑。
這一教便是近三年,到了寸亦劍該出閣的日子了,不顧寸老爺千方挽留陳蕭執意辭別,也未走遠,只在城內開了間書肆,門可羅雀也不在意。
寸老爺聽見自己小兒子的話語,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踢腳就想踹去還是忍住了。
他恨鐵不成鋼地對小兒子說:“你從明日起去南城門口守著,要是你姐姐是獨自一人想走你不用攔她多給些盤纏暗地裡派人照顧。要是有人竄託你姐姐離家出走——”
寸老爺冷哼一聲,“把他帶到為父面前。”
寸之鑑還是有些不滿:“那其他三面城門呢?再說了直接找陳先生要人不就好了,姐姐除了陳先生那裡還會去哪。”
還是沒忍住踹了小兒子一腳,寸老爺罵道:“白日你去找陳先生麻煩我還沒和你計較,說了多少次!不許冒犯陳先生!”
然而正如寸之鑑所想,自家姐姐確實是在陳蕭的草棚之中,在床上翻閱著陳蕭的手札。
“先生,你是預備雲遊四海去麼?”寸亦劍就著陳蕭的杯盞飲下冷了的殘酒,滿足地眯起眼睛,“有時我在想,我若是個男子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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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蕭正在收拾背囊,聞言回頭輕斥道:“胡鬧。”
寸亦劍知道這個胡鬧是因為自己偷溜家門跑來這邊,但是她就著身為男子這個話題往下說:“若我是個男子,就可以繼承先生衣缽了,不用拘在九楹郡找一個上門夫婿。”
“春日舞雩,秋風渡江,白首斥鑾堂。”
寸亦劍很是神往道:“匡扶社稷,挽大廈之將傾,在青史上橫亙半生。”
“先生以為呢?”
陳蕭搖搖頭,“你不適合入朝廷。”
“但還是有資格的,對吧先生?”寸亦劍又給自己到了一杯酒,搖晃著酒杯笑嘻嘻道:“除了女兒身,我是有資格進入朝堂的,只是性子不適合對吧先生?”
夜風長長,陳蕭捏著粗布從一旁的火爐上取下剛溫好的酒來到了兩杯,一杯從寸亦劍手中換下冷酒來。
“不提這些,你怎麼跑來這裡了。”
“我給爹爹留了書信,想去外面闖蕩一番,成親管家柴米油鹽未免太糟蹋我讀過的聖賢書了吧?”
到底是教了許久的學生,陳蕭揉揉額頭:“我教你那些本不應該,你當個大小姐才是最好的。”
“先生忍心看璞玉蒙塵麼!”寸亦劍朗聲道:“您一早便知道與我是一路人,只是男女之別,您一開始不就是希望自己的意願得到傳承麼!”
“您傾囊相授所鑄就的學生就要和平俗女子無二地成婚生子,所以您才沉鬱頓挫至此不是麼?先生之待我如同自己的孩子,連之鑑都會誤以為是因為您愛慕於我。”
“可是亦劍知道,先生只是將我當作世上另一個自己,眼看著另一個‘陳蕭’日暮窮途,您又要寄情山水麻痺自己麼?因厭世而求超世,又淪落於玩世,難道這能解您心中憂苦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