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明亮的月光透過紗窗灑在錦緞鋪就的大床上，照在那熟睡了的人兒身上。一天的奔波與勞心勞神已使得青瑾沉沉的睡了過去，而一旁本應當早就睡過去的衛明宣卻正側著身子痴痴地看著阿姐。
這幾年他們聚少離多，每年他生日與過年才能見阿姐一面，與阿姐相處幾天，而且如果那時正值阿姐征戰便又得等下一次機會。
他雖不願卻無可奈何，他痛恨自己的弱小，若不是自己無力守護阿姐，阿姐又怎麼會為了他而走上那個處處充滿了危險，永遠不知道下一刻自己是否還活著的戰場。
每次阿姐回來他看著阿姐身上的那些傷痕都心如刀割，他知道阿姐的體質特殊，就算是受了傷過不了幾個月便會消失，連點疤痕都不會留下。他所看到的都是阿姐近期所受的傷，他沒看到的又會有多少？
他曾經不止一次的想讓影一他們將阿姐綁在宮裡，可他怕阿姐恨他，更怕他護不住阿姐。朝中無人可用，這些年他竭盡全力的搜尋人才，就是想讓阿姐回來。如今鮮卑已滅，朝中也算是人才濟濟，他終於不用再讓阿姐回到那個朝不保夕，時時危及性命的戰場了，以後阿姐會陪著他的。
衛明宣悄悄地伸手撫摸上阿姐柔順的髮絲，他已經比阿姐還要高了，他也終於可以保護他的阿姐不用再受傷害，只是某些人也該得到些教訓才是。衛明宣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香爐當中徐徐騰起的香霧，阿姐，祝你做個好夢。
他緩緩起身披上外衣喚來值守的影衛，讓影七帶著他到了影衛的訓練營。
之前十一聽到陛下跟主子求了他去查陛下中毒之事，十一便已經預料到了之後的情景，他沒有說什麼只是沉默的跟著影一來到了刑堂。刑堂是影衛犯了重大錯誤的時候懲戒的地方，這個地方他已經很久沒有進來過了，依舊是那般的黑暗冰冷，倒也是，影衛本就是活在黑暗陰影當中的。
十一沒等影一說什麼便自覺地跪到了鐵鏈旁，是最標準的跪姿也很識趣，不愧是影衛首領的備選，這幾年還沒忘了規矩。當年十一是他的副手，先帝欽點了十一帶隊前去保護長公主殿下。他也不知道這個抉擇對十一來說是好是壞，長公主待人溫和，可陛下對長公主的感情。哎，十一得長公主看中怕是會引得陛下不快從而危及生命。
影一揮了揮手一旁的人便上前將十一綁了起來。雙臂被高高地吊起，只腳尖點地，懸在空中除了手臂與腳尖幾乎沒有著力的地方，不一會兒四肢便會痠麻難當，不過常年的訓練早已經使得他已經習慣了，便是這幾年不曾受過這點忍耐力還是有的。
“主子一會兒會來親自量刑，你們好好伺候著。”影一吩咐了一句便向著刑堂深處走去，如今他也顧不得別人了。他身為影衛統領，護主不利，失責致使主子中毒還不知，若依著慣例是應當處死的。主子仁慈將中毒之事交給自己來查，命是保住了但也當重重責罰，蛇骨鞭一百五，蝕心一夜，這懲罰怕是也不會比被主子親自量刑的十一好過多少。
這懲罰是他應得的，只是這下毒之人他毫無頭緒，現在又將長公主牽扯進來，萬一長公主有什麼事情他就要死在十一的前頭了。
衛明宣到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一身黑色單衣的十一面色蒼白的被吊在空中，如同一個破布娃娃一般，他面無表情的走上前，“抬頭”
十一順從的抬起頭，眼簾垂著，影衛的規矩未得主子的允許是不得直視主子的，否則以不敬論處。“我記得這幾年你跟著阿姐回來之時我都派人警告過你的，保護好阿姐，可阿姐卻年年帶傷回來，你這個阿姐身邊的影衛首領當得可真的是稱職啊。”
“十一護主不利，請陛下責罰。”戰場之上四面八方皆是敵人，主子又愛冒險行事，他們幾人實在是護不過來。每次見主子受傷他都心痛萬分，主子待他們這樣好他們卻護不住主子自是該罰的。
衛明宣笑的一派溫柔眼中卻滿是冰冷，“呵，以前阿姐待得時間短我也不方便罰你，這次鮮卑已滅，阿姐會長時間的待在帝京，你說說我該怎麼罰你呢”
“十一失責，聽憑陛下重罰。”他知道陛下對他們幾人不滿已久，也知道陛下的心思，只是重罰又要毫不留痕跡的，他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讓陛下滿意的好辦法來。
“是個識趣的，刑杖兩百，水牢思過三日。阿姐待你太好了些，為了避免你不分尊卑便回營重訓吧，十日的時間應當夠了吧，再多阿姐就應當起疑了。”
十一恭敬的謝了恩，影衛受罰的刑杖都是特製的，一棍下去普通人怕是會被打殘的，而且它只傷筋骨肌理而不會打破錶皮，又有衣服遮蓋主子是看不出來的。二百刑杖對於他來說也只是堪堪承受而已，而水牢之刑，十一心中苦笑了聲，三日跪伏，不食不休加上那冰冷刺骨的氣息也不知道他出來之後還能省得幾分力氣。怕是這三日水牢要拼盡全力的恢復體力了，不然要想十日之內完成回營重訓基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如果出不來等待他的便是死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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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懲罰他心甘情願，未能護得主子周全是他的失責自是應當從重處置的。主子心好不願意讓他受罰，但他不能分不清尊卑，何況如今領了這責罰他心中也能好受一些。只是，他還想著能再多護著主子一些，想為主子而死而不是死在這冰冷黑暗的刑堂。
“領罰之後給你一天的休息時間，從影一哪兒瞭解查到的情況之後便回阿姐哪兒去吧。”如果十一能夠捱得過去還算有幾分用處，讓他再保護阿姐一段時間也行，畢竟跟十一一般實力忠心的人還得等幾年才能培養出來。“只是如果讓阿姐看出來你受了罰就別怪我要了你的命。”這件事情絕對不能讓阿姐知道，阿姐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如果與阿姐離了心便是十個影衛也賠不了的。
“是，陛下，十一不會讓主子察覺的。”
衛明宣抬起了十一的下巴，“看你這乖巧馴服的樣子我都有些不忍心了，那位墨公子給你的藥呢？”
“在屬下身上，十一接到陛下的訊息後便收藏好了。”十一垂眸回答，規規矩矩的沒有一絲的情緒。他不知道陛下要做什麼可他知道只要順從也好，只是沒了這個機會挺可惜的，他想進階天境，這樣就能更好的保護住子了。主子必然不會安分的待在帝京裡，若能有天境的實力主子就可以少受些傷了。
“你的資質還不錯，回阿姐便吃了吧。只是你若不能進階天境也就沒有留在阿姐身邊的必要了。我想，出任務的時候意外身亡想必阿姐不會深究的。”他也知道阿姐不會安分的待在帝京裡面的，他的阿姐是翱翔天際的雄鷹而不是籠中的金絲雀，他早就已經選拔了一批好苗子訓練，等他們突破了天境就給了阿姐，到那時候十一也沒什麼用處了。
十一自然是知道衛明宣的意思的，他只能拼盡全力的做到最好，讓自己成為對主子有用的不可或缺的哪一個才能避免陛下對他的殺機，“十一謝陛下賜藥，十一必定不會辜負陛下的期望。”
聽了十一的回答衛明宣滿意的一笑轉身走了，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現在回去還能跟阿姐好好地睡個覺，至於這個十一還挺乖巧的便再留在阿姐身邊一段時間吧。
衛明宣離開之後十一便被人從鎖鏈上解了下來，雙腿因為長時間的繃緊而早已經麻木沒了知覺，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十一恍然不覺。他努力地撐起身子跪好等待即將到來的懲罰。
漆黑的棍子打在身上，十一咬緊了嘴唇才沒讓自己叫了出來。還真的是生疏了，；連這點痛都忍受不了，不知道這場責罰能不能撐下去。
十一自嘲的一笑，忽然就想起來那次他替主子擋了一箭，當時正在急行軍奔襲鮮卑，軍醫也沒帶著，周圍寸草不生的。主子解下了自己的披風讓他咬著，他們這些人自來是受慣了痛的，從未曾有人問過他們痛不痛，主子為他拔了箭見他一聲不吭的還問，“十一，你不痛嗎？”
他本是要回答‘屬下不痛’的，可是看著主子的神色卻鬼使神差的答了句“痛”。他也是血肉之軀怎麼會不痛的呢，只不過是習慣了。
“那你怎麼不喊出來呢，害得我還以為你痛暈過去了。”喊出來，十一愣了一下，自小對他們的訓練都是不准他們出聲默默忍受的，他都忘了原來還可以喊出來了。他仍記得主子對他說“記得以後疼要喊出來，這樣才會有人為你心疼啊。”
喊出來才會有人為他心疼，可如今會為他心疼的人不在這兒，喊出來也沒有用只會加重責罰罷了。十一幾不可見的勾了勾嘴角，想著與主子相處的點點滴滴。這二百杖太過難熬，不如此他又該怎樣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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