絃樂閣的女子要出嫁,得經過閣內其他女子的同意,方能放人,大家會齊心聯手為她繡上一副寓意吉祥的繡品以示祝福,也是警戒,告訴那個娶走絃樂閣女子的人定不要忘記自己的承諾。
這規矩袁培是聽說過的,可是他沒想到駱珠一下子就把話題扯了這麼遠,他腦袋裡“嗡”地一聲,慌忙站了起來,沉聲道:“別說了,我這次來找你不是來跟你說這些事的,我想讓你去一趟京城,這件事很重要,你得想辦法混進太尉府好打探訊息,我們得趕快去找小南。
你去了太尉府之後要想辦法騙住紀澤銘,最好時時跟在他身邊,這樣我們要下手搶紀澤銘的時候才能方便。
我跟平親王說過的,他會在京城裡設套子,幫助你見紀澤銘一面,到時候你跟著平親王的安排就行。
太尉府裡面可能不好過,趁紀鈞現在不在倒還好下手,但也十分的兇險,可是我想不到還有誰能來幫忙了,不過你若是不願意去,我就只能另找別人了。”
他一股腦兒地把這些話都說了出來,慌里慌張,幾乎要語無倫次,只想談正事,好讓駱珠別再提讓他娶她的事。
他還有很重要的事,他不能在這個時候隨隨便便地就娶個姑娘,他給不了她一生一世,即便是現在勉勉強強地娶了,日後也定然是要她傷心難過的。
他緊張到口乾舌燥,一口喝乾了茶。
駱珠溫柔地看著他,又給他倒上了一杯茶道“我都說了,只要你說的我都答應。你只管安排就是了,我都聽你的。”
袁培道:“我會給你安排一個歌女的身份,到了太尉府裡,記得千萬保護好自己。這趟任務恐怕你的犧牲會有點大,紀澤銘荒淫無度,頗好女色……但是你不能殺了他,你得等著我們想辦法把他綁出來。”
駱珠臉上的神色稍微變了變,最後才緩緩地道:“我知道,不付出一點代價,是很難套住紀澤銘的心的,套不住他的心,那就沒法子讓他放鬆警惕。你一直這樣躲著我,是因為你早就知道,遲早要有這一天,你嫌我不夠清白?”
袁培趕忙道:“不是的!你是女中豪傑我尊敬你,絃音閣的女子個個都是清白高潔的女子,都應該被尊重,是我不好,是我厚著臉皮來請你做這件事,你的姐妹們沒有把我打出去,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駱珠凝視著他道:“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我們絃樂閣原本不問世事,都是因為民間出現了白大人的事情,才想要參與其中,我們自認為,倘若需要我們陪酒賠笑,也是沒什麼的,只要能幫助你們扳倒紀鈞,給那些冤死在他手下的亡魂做事,我們做什麼都是值得的,這些同打架受傷流血斷骨並沒有什麼分別啊。您說是不是啊袁總舵主。”
“我說了我不是看不起你,你何必還說這些?”
“那你為什麼就是不給我個痛快話啊?是我相貌不好,還是我性子不好?我們兩個明明在一起待得時間很久,彼此也十分的熟悉,並沒有什麼不合適的,而你對我分明也是有感情的,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答應我,娶我呢?除了這個,你還能要我怎麼想?我不管,反正你要是不娶我,我就認定你是嫌棄我了。”駱珠撅著嘴使小性子,悶頭在一旁,冷著臉擺弄手裡的小辮子,也不理袁培了。
袁培見狀又好氣又好笑:“怎麼這麼大了,還跟小孩子似的。”
駱珠不說話,袁培討了個沒趣,只得尷尬地笑道:“我只是覺得自己配不上你……”
駱珠默默地甩下兩個字:“藉口!”
袁培皺了皺眉頭,心裡有點生氣了。
這個小女子,總是有辦法讓他的心思圍著她轉,讓他手足無措。
駱珠的目光卻突然轉向了他,不知道為什麼,當她的目光和他的目光相接的時候,他心裡的怒氣瞬間便消失了。
駱珠道:“你我之間,早就已經摻雜太多了,哪裡還能算的清什麼配得上配不上的?我不計較以後,我只看當下,當下我喜歡你,我便要嫁給你,以後無論你袁培如何對我我都不管,我只要當下。”
駱珠說的斬釘截鐵,字字鏗鏘有力。
她緩緩站起身來,走到袁培身邊道:“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大膽,敢摒棄一切,軟磨硬泡也要嫁給你嗎?”
她的眼睛裡瑩瑩閃出了淚光。
“我知道,你袁培來歷不凡,身負重任,但是前路迷茫,是非禍福根本無法預料,正因無法預料,所以我才要一直爭取。你不用給我未來,只給我當下就好,將來的哪一天,若我的身份已經不再適合出現在你身邊,我自會離你而去。我要的從來都不是一生一世,我想要的是你曾經心裡有過我就足夠了,這亂世之中,我不奢求那麼多。”
她的手輕輕地捧住了他的臉道:“我只是不想讓自己後悔,因為此刻要是錯過了,那就真的沒有以後了。我只想總舵主能直面自己的心。”
袁培聞言愣住了,原來自己心裡想的是什麼他都明白。這個姑娘也是這時候才將這些心裡話都跟他說出來,他才知道她是有多麼的勇敢,而自己明明很中意這個鍾靈毓秀的姑娘,可是自己心裡總是不敢放膽表達自己的心意。
或許是肩上揹負的擔子太多了,他做事總是思前想後猶猶豫豫,上一次因為他貿然下手要殺白瑩玉,他已經付出了很多的心力來維護,還險些釀成大錯,倘若真的眾叛親離,他哪裡還能實現自己的報復。
於是他再也不敢放縱自己了,面對著駱珠,他也是一樣的不敢,正是因為喜歡,因為合心意,所以才害怕她被自己傷害,可是眼下的情況正如她所說,他們兩個之間已經摻和了太多,根本沒法分開了,若是就此斷開,莫說以後如何,當下她便要受很多很多的委屈了。
“等我們完成了這次的計劃,我就娶你。”袁培突然說出這樣的話,駱珠當即便怔住了。
袁培道:“我想明白了,我喜歡你,我應當像你一樣勇敢。我從前不敢,只是怕自己拖累你,可是我想明白了,你說的對。前路渺茫,我們亂世兒女更應該珍惜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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