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萊，我們去那裡坐一會好不好？”肖桂珍坐在輪椅上，選了一處僻靜的地方。
姜萊沒有說話，卻照著她的意思，徑直把輪椅退推了過去。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準備好，來聽姨媽說那件事。
“你知道了是麼？”輪椅剛剛停好，肖桂珍就開了口。姜萊扶著輪椅把手的雙手，下意識的攥緊。果然，呵……她蒼涼一笑，坐到肖桂珍對面的椅子上。
“姨媽說的，是什麼事？”
這樣的姜萊，是肖桂珍不曾見過的。她對她一向敬愛有加，哪怕是在國外的幾年，她也暗中找了人偷偷照顧她。可是現在，她就這樣坐在她的面前，臉上滿是嘲諷的笑意。那樣疏離，冷漠。用那種質問的口氣問她。
什麼事？輪椅上很柔軟，可肖桂珍卻如坐針氈。她想過這件事也許有一天會被小萊察覺，可是沒想到會這麼快。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她想。
“紅顏。”她垂眸，輕輕吐出兩個字。
姜萊靠在亭子的立柱上，用手擋住眼睛，仰著頭笑了起來。她的笑聲很大，甚至連遠處散步的人都聽到，還特意歪頭看著她們一眼。
“紅顏？那是什麼東西？不如你給我科普一下，嗯？我的姨媽？”
姨媽兩個字，姜萊咬的極其恨。她曾覺得，這個世界上，還能跟她稱得上有血緣關係的長輩，只剩姨媽一個人了。可是就是這唯一的一個長輩，卻在她最好的年紀，捅了她最致命的一刀。
她無法想象，那天如果不是葉檀突然出現，她的人生會是什麼樣？如果她醒來發現自己的身邊，是一個比姜明山年紀還大的老頭子，她還有沒有勇氣活下去。
她也許就毀了。毀在姜明山無情的手段裡，毀在眼前這個被她喚作姨媽的人的那一杯紅顏裡。
她突然思念起葉檀來，若是現在，他在身邊就好了，可以讓她靠一下，可以爬在他的肩頭哭一哭。
她沒有想到，自己對葉檀竟然有了這麼強烈的依賴。這種時候，她會想起他，想要他的懷抱和安慰。
呼，幸好是葉檀，她想。
“姨媽當年……”肖桂珍受不了姜萊對她的敵意，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她哽咽的語調裡，有著多少後悔和自責，也許只有她自己知道。
“有不得已的苦衷是麼？”姜萊突然煩躁起來，那種晚八點檔俗套的電視劇橋段，她真的很不想聽。她只想知道，為什麼一向對自己視如己出的姨媽會幫一個人渣來陷害她。而不是聽當年那些苦情大戲，還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我……”肖桂珍一噎，姜萊說出了她想要說的話，讓她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開口接下去。她甚至連看著姜萊的勇氣都沒有了。
“小萊，我……”她的兩隻手絞在一起，把自己的手攥的紅中泛青。她斟酌著詞句，不知道要從哪裡開口，更能讓人聽上去不會那麼憤怒。
“不知道當年姨媽給我端來那一杯紅顏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今天的難以啟齒？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想到，我會發現？”姜萊的語氣，冷中帶冰。
她心中刺痛，也許是真的沒想過這件事有一天會曝光出來吧。如果是那個老男人，就算知道內情，也肯定不會跟她說什麼。那她一輩子都會覺得姨媽是個好人，是她僅存於世的長輩，是她最愛的親人，是最關心她的人。
葉檀聰明，猜出了紅顏的事情，點醒了她，才讓她看到事情的另一面，看到了一個人的另一面。她早就知道人的兩面性，可是這種事，只有真真實實的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她才知道有多痛。就好比你把自己的後背，交給一個熟悉的人，他卻拿出刀子，找準位置，一擊斃命。
多麼諷刺的一件事？
肖桂珍知道，姜萊現在恨極了她。她也應該被人這樣恨著。她以為這件事可以瞞下去，那她就對小萊一直好下去，來彌補自己當年犯下的錯誤。
可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快到她還沒準備好要怎麼跟小萊說，快到她手忙腳亂，猝不及防。
“不管你信不信，我這些年，每天都活在後悔和恨裡。這些事一直壓在我的心上，沒有人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我心裡的悔和恨，歉疚和自責，還有對你和小帆的牽掛，讓我每一天晚上都沒法睡穩。小萊，姨媽……”
“別這樣叫我，你不配。”姜萊吼到。
眼前的這個人，有什麼資格在做了那個的事情之後，還一口一個小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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