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今何在，翠仙又是春。烹茶談舊事，惘然執念深。空悔當年志，奈何今已滅。唯剩燈一盞，長燃慰吾心。
——題記
卻想不到林毅去拜訪時，等到的卻是一個荒冢墳塋。他十分後悔，當年的爭執難見對與錯，舊縱得高下又如何？江南村中春不在，人生從此無交錯。而今往事已過去，唯有江山此夜任寥落。
來迎林毅的是楊柳青收的徒弟，江南村的現任主人江南。“他離去的可曾安詳？”林毅相對卻無言沉吟半晌，回首看盡千帆過。自此海天之間，不再有當年的少年江南夢。
他的徒弟叫江南，聽說是因為他垂死掙扎時，突然感慨：江南今何在？往昔滿目惹塵埃，何談英雄在引弓！空負平生意，無非悲或喜罷了！
所以他臨了時，給徒弟起名江南。“江南今何在——”林毅喃喃自語：當年相別時，殷殷相托說年少。他把他們和信任交給了他，雖然他的重心機，是不由己。但是兄弟情卻是斷了，而今想在修復是沒機會了。
如果是如今會不會不同？林毅披麻帶孝，非要和楊柳青的徒弟江南一起守靈。“如今冷眼看破，才覺得當年的衝動，其實涇渭何需分個清與濁呢？但是當年的我們都是少年人心性，眼神驕傲，衝冠怒處血氣上湧，都很頑固。
覺得平生絕不認輸，就算到了艱難處?也不願和彼此傾訴。現在回顧看時，才知流年留不住。經過幾番寒暑，誤會深成溝壑，我和你師父終陌路。”
江南很安靜的聽著林毅語無倫次的說完，總結道：“所以這是說，你和我師父，還有另外幾個將軍是少年好友。你是那時是當朝世子，那時候九州未定。你們發下鴻鵠之志，一起馳騁疆場，戎馬悾惚……”
江南的話，讓林毅的耳邊仿猶似縈繞著當年的戲語聲。這麼多年，那個北上而來的少年是常入夢的。夢裡，陌上花開時定歸期。他總覺得自己還是當初的自己，楊柳青還是當時的他。
可是每次含笑驚醒，都是三更時分獨寂寥罷了。殘燈旁，誰人寂寞飛花瑣？不過是鐵甲低吟無人和，風吹淺唱過阡陌。
“而今何處唱輓歌？曾經笑談戎馬江山策，自詡塵世風流客?。你師父的風采，真是肆意絕代。”林毅的神色因為回憶和現實交替而變得奇特。
江南迷茫的搖搖頭：“是嗎？我認識師父時，他可不是這樣的。那時候他每天醉死在翠仙山下。”對於眼前的帝王，他有怨恨有憤懣。在他眼裡，林毅只是林毅。
“他、曾經喝的爛醉如泥？”林毅小心翼翼的問，在這個叫江南的少年面前，他好像看到了故人的影子。一樣的素衣桀驁，不羈灑脫。
江南點點頭，讓他進了門。茅屋兩間，竹子為牆。屋子的靠牆處有一床，靠窗處有一爐，爐子上正在燒著水。屋子正中有一張桌子，兩三張凳子。
桌子上擺著一隻舊茶壺，幾個舊茶碗。因為常年使用的緣故，所以能看到壺口和杯口殘留著褐色的茶漬。
“不是什麼好茶，你隨口喝著吧。”少年江南隨意說著，他要準備做飯了。師父說了薄葬。
所以他給師父簡單磕了頭，就埋了。林毅點頭，倒是很自然的喝了。就像他一直住在市井人家，一直吃著粗茶淡飯一般。
“他的身體變糟了，為何沒有人告訴我？”林毅生著悶氣，他竟然什麼都不知道。那個人竟然這樣倔犟！他連愧疚補償的機會都不給自己留。那些村裡的眼線是做什麼的？
江南一聽，抱著膀子冷笑：“哼，告訴你？我師父的性子你不知道嗎？他驕傲的就像雪域裡的雄鷹，如果不是倔犟，你們之間也不會鬧翻天。”
林毅默然，是的。他的性子就是這樣，自己何嘗不是如此。當初畢竟是自己做的絕，拿著刀子割了手，然後放在袍角擦了擦：當初歃血為盟，而今割袍斷義、都一起還給你——
他冷酷的割了袍角丟給了楊柳青，然後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假裝沒看到，楊柳青的身影在背後有些抖。“是我的錯，你說的都對。”
少年江南恨不得上去揍他兩拳。明明是他的錯，為何他還能說的這樣委屈？但是他咬了咬牙，還是忍住了動手的衝動。這是在師父的家，師父的魂魄還在。所以自己是不會動手的。
“我剛見到師父時，他還沒有爛醉如泥。”少年江南想了想，看著林毅失魂落魄的悲慟模樣有些可憐他。師父在世時，常教他與人為善。他決定今天也發發善心，與林毅為善。
“你說。”林毅做了個認真傾聽的姿勢。少年江南這才絮絮叨叨的說下去——
那時候，少年江南是江南村村長的兒子。那時候，楊柳青還是灑脫不羈的。他遊歷到了江南村，喜歡這裡的翠仙山就住了下來。他說他是來自北方，懷著一個很大的夢想。
少年江南問他，那是什麼夢想？楊柳青豪情萬丈的一揮手說：天下。少年江南不以為然，那時候他天天閒的無聊時就去看楊柳青舞刀弄槍。
有一天，楊柳青說自己快要走了。走之前想收個徒弟，簡單傳授一些武功學識。最主要的是以後自己死了能有個哭墳的。少年江南不同意，他本志不在此。
可是楊柳青軟硬兼施，今天揍他明天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他。少年江南被弄得很無奈，就答應了他。他確實跟著楊柳青學了不少東西，包括楊柳歌。
雖然時間只有短短一個月，一個月後楊柳青告別了少年江南離開了江南村。很多年，少年江南都沒有在見過楊柳青。他聽說九州烽火起，狼煙遍地。就告別家人去當了兵。
他想不到會在軍營裡遙遙相對，看到楊柳青。那時候楊柳青憔悴了很多，他也長大了很多。那時候，戰爭就快要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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