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當然訊息閉塞。但是，在一個村這個範圍內，人人也都是溜精八乖，腦袋裡的小九九，門兒清。
葉振國家發財了！剛剛過去的冬天，這個訊息在村裡慢慢發酵起來。
——大海放著大國企的班都不上了，跑蒲霞去做買賣！
——人家家裡過的是啥日子？縫紉機也買上了老孃們做個小手術在家都吃上海參了，天天燒雞不斷！
——你們不知道，聽說他家二小子和縣長認識了，綁上大官，可不跟著這輩子沾光了！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村裡人相信這一點，他們用好奇的目光探尋、議論著這一切。隨著葉振國他們從蒲霞回來，謎底還捂得住嗎？
孫玉好父子、趙振興父子帶著大大的紅包和工資回家，枕邊風都吹給了老婆。老孃們那些相好的一傳十、十傳百。
滿村人過年最大的話題就是，葉振國家是怎麼怎麼發財的？大家都知道，就在不久前，他加被逼債，已經落到要賣豬還債了！
村裡人統一的念頭就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去套套近乎，誰不想發財啊？金主就在自己身邊，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於是，就有了到葉振國家拜年的擠破門這場面了。
踏著咯吱咯吱的積雪，藉著一南一北兩個路燈發出昏黃的光，拜年的人一簇一簇的，頑皮的孩子們還不忘放個鞭炮。白的雪、黃的燈光、黑魆魆的低矮錯落的農舍，構成一幅色調鮮明的圖畫。
葉飛兄弟倆哈著氣，走進一個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家。幾乎是千篇一律，家家戶戶都是低矮的農房、碎石壘砌的院牆，灶房裡的煙火氣，還有那簡樸的待客的茶點。條件稍微好點的，會石灰水刷刷牆，用編織袋調個天棚，再準備兩包帶過濾嘴的香菸待客，一家人置辦一套體面的過年衣服。
見了葉飛兄弟，尤其是一些上了點年紀的女人，都熱情得不得了，很明顯就是想套套近乎。
農村人的世故在此時表現的特別明顯，雖然讓葉飛感到一絲的不悅，但他心裡已經拿定的那個主意更堅定了。事業，還是要從村裡起步，也算是自己對這些鄉親們的回報吧。
是的，小黑山真的真落後啊，鄉親們的日子真苦啊！跑了幾十家，沒有一家家裡有家電的，村裡離現代文明還很遙遠。
而在此時，日本的電視、冰箱、洗衣機、汽車等生產線其實已經進入華國3年了。大城市人的新三大件已經變成了電視、冰箱、洗衣機。
本家和關係好的人家基本走訪晚了，一年一度的規矩，讓葉飛想起那個從前的自己。有點傻傻的，挨家挨戶問好，然後把得來的糖果收藏起來，想一直吃到夏天，卻化成了水……
“大爺好！好！”葉飛邁進葉德香書記家，笑著給二老拜年。去別人家，可能只是禮節性的去拜年，到葉德香家，那就像到了自己家。
兩位老人樂呵呵地將他們兄弟拉上炕，小妮一冬天在蒲霞賺了不少錢，他們也很高興——只是孩子們默契地沒有將於劉德競爭，經歷的兇險告訴二老，不然恐怕他們的心臟都受不了。
“你們兄弟，過了年有什麼打算啊？”葉德香問。
葉大海咧嘴笑笑，說：“大爺，光顧著忙活，還沒來得及想呢！”
“是啊！我聽說了你們忙。這是個現實情況，從長遠看你真得好好考慮考慮。”葉德香說著，又看向葉飛，“小飛更得好好安排安排時間啊！你和妮子快高考了，珍惜你們這代人的機會，好好努力！”
葉飛禮貌地應著，葉德香的老伴忍不住訓斥丈夫道：“人家孩子大了，啥不懂，這學習用你教訓啊？”
說著，她抓起一把糖，邊往葉飛兄弟手裡塞，邊吩咐：“倆孩子快吃糖，過年就是要吃糖，樂樂呵呵！甭聽你大爺講那些狗屁大道理。”
話題自然又轉到生意上，葉大海大體說了下情況，也聽葉德香說了村裡張三李四家的收入狀況。
葉飛似乎心不在焉，興趣不大，但他卻聽明白了，村裡人現在還是靠集體分的口糧過日子。冬天，葉德香安排生產隊長帶著出海捕魚，撈海蜇，到旺角大集去賣，賣的錢採購了幾頭豬，每家每戶額外分了3斤豬肉。其餘就啥也沒有了，沒有其他收入，來年還要重複這樣的日子。
當然，葉德香經常到公社開會，領會上級檔案精神，加上他多年的經驗判斷，聯產承包、搞活市場已經是未來兩年的大趨勢。
